第59章

兰蒂斯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他详细的讲了自己在奥兰卡的事，最后也满脸茫然，“所以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其他两位古族大佬满脸空白, 好半天奥古斯特才回过神来，拿起从地上捡回来的点心塞进嘴里压压惊。点心虽然被兰蒂斯摔了, 但毕竟是第一次收到的礼物, 奥古斯特舍不得浪费。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这种定力真的是不错了,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水, 低声跟贝利亚嘀咕, “想想兰蒂斯十七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哦, 他骑着其他大魔到处乱窜呢。”也就是仗着别人宠他, 否则大魔的肩膀是谁都能骑上去的吗？还有那个犄角，能当缰绳用吗？

也就是兰蒂斯，换个人怕是早就被吃了。

贝利亚微笑着提醒, “你再小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何必呢？”

奥古斯特用力清了清嗓子, 对上兰蒂斯不善的目光，道：“他不是想要知道那个人类到底怎么想的吗？我这是给他上第一课。当人类私底下嘀嘀咕咕的时候就是不想被人听见，我们呢，事不关己就当听个乐趣，如果与自己有关就记住了，下次报复回来。当然……毕竟对方只是人类, 报复手段不要太强硬，他们想蚂蚁一样弱小, 不小心就弄死了。”

兰蒂斯面带怀疑，总觉得他这位外公在忽悠他。

查尔说的没错，论几大古族谁与人类接触最多, 非魔族莫属。魔族天生唯恐天下不乱，大部分特长就是爱打架，或者爱忽悠别人打架。当挑拨其他古族失败之后，魔族就把目光对准了人类。

魔族最擅长的就是将人心中隐藏起来最阴暗的部分翻出来，然后一点一点的扩大，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人类暴跳如雷怒发冲冠不管不顾。

无论是怒气，还是恐惧，贪婪。所有阴暗的情绪就是魔族最好的精神养料，为此他们乐此不疲。

“想要征服一名人类，首先你要知道他最害怕什么，最喜欢什么，最渴望什么。”奥古斯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诱惑，“所有人都是有弱点的，你要你抓住他的弱点，增加他的恐惧，表示出你更给他最渴望的东西，那么，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兰蒂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蓦地脸色逐渐变得难看了。

“他……他说他会做噩梦，梦见奥兰卡不够强大，会被别人打败。”兰蒂斯看向奥古斯特，“他怕我在奥兰卡的事被传出去，导致圣庭攻打奥兰卡。这就是他最怕的事，外公，我该怎么办？”

奥古斯特愣了半天，道：“这件事你刚才已经说过了，他还对你哭了一顿是吧？那除了这件事呢？譬如说没有钱，没有漂亮衣服之类的……”

“他不要啊，”兰蒂斯摊摊手，原本难看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道：“我送给他的衣服，他只在接待精灵的时候穿过，还是被强迫穿的。我给他梳头发想要让他带我收藏的发冠他都不愿意。刚才您说的话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如果我离开奥兰卡，可能他就不会恐惧了吧？”至于埃迪和卡尔已经被他自动屏蔽了，小小魔法师怎么能跟他这头独一无二的龙做比较！

“那，容颜呢？权贵都很在乎自己的脸的，最怕老去之后变丑。”

“他已经做好了几十年后就会面临死亡这件事的准备了，唯一怕的就是他死了奥兰卡怎么办。”

奥古斯特眯起双眼，道：“那如今康南所面临的的最大威胁恐惧就是你在奥兰卡的身份被暴露出去，导致圣庭过来攻打奥兰卡？”

兰蒂斯点头，道：“对。”

奥古斯特道：“只要你离开奥兰卡他的恐惧就能消失一大半？”

兰蒂斯想了想，点头，“对。”

“然后你还想让他喜欢你？”奥古斯特的表情都有点儿扭曲了，“不能换个人吗？”

兰蒂斯冷冷的看着他，“你到底懂不懂人类的想法？不懂的话我就去找别人了。”

说魅魔不懂人类的想法简直就是羞辱，奥古斯特被自己的大孙砸打败了。

贝利亚轻笑起来，她柔声道：“兰达难得有喜欢的人，也很不容易呢。那个小国王听说还不错，为人善良又单纯。古族漫长的岁月中也应该有一些能让自己消遣的东西，只是小兰达，你想让他怎么喜欢你呢？是把你当朋友，还是把你当情人？”

兰蒂斯犹豫了片刻，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只是奥古斯特和贝利亚对这句话有所存疑。还说你们是朋友？刚才是谁伤心又难过说对方不喜欢自己的？

“情人……是诺曼与狮鹫那样，还是外公外婆这样？”他问。

奥古斯特哈哈大笑着搂着贝利亚，道：“我与你外婆是相爱，从在一起的那一刻起，这漫长岁月中我们只有彼此。情人就不是了，随时都可以换……”

兰蒂斯道：“我不要被换掉的那种。”

奥古斯特：……

不是，我的小兰达，你对自己的姿态定位这么低的吗？？？

这几百年兰达不在自己身边，到底跟精灵……不，跟龙族那群老混蛋们学了什么啊？？

卡罗尔强烈要求小兰达抱枕必须是要更加精致的，为此他还提供了很大一块的鲛纱。鲛纱不能染色，这东西防水防火。

康南只能从库房拿出舍不得用的蚕丝交给爱丽丝，让她把蚕丝染色，然后在鲛纱上绣上一只小黑龙。至于小黑龙的样子，临摹原来抱枕上的图样就好了。

卡罗尔定制了十个抱枕，出料不出工，然后又开始追问糖果有没有什么新的花样。

“去年您送来的那些甘蔗才刚种去山谷，还没有新的糖出来。”康南无奈得很，他去年那点儿糖早就都吃完了，今天给卡罗尔煮奶茶用的是最后的一点儿。不过他已经找人去打造蜂箱了，到时候引了蜜蜂住进去，每年至少还能有一些蜂蜜吃。

西里塔一抹戒指，拎出一大包白砂糖放在康南面前，道：“这些够你研究新糖果了吗？”

康南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他还想怼一句咱们是平等合作关系。可是后来一想还得靠人家给开销路，有钱的就是爸爸，爸爸让做糖，那就做吧。

他看着那一包白砂糖，琢磨着还有什么糖果能用他现在手里的工艺做出来。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便拎着砂糖去了厨房。去年熬制的果酱还有一些，这次精灵也给带了不少新鲜的柠檬。柠檬汁果酱混合成了奇异的酸甜味道，在冰窖里冻成了坚硬的小方块。

白砂糖熬制成了糖浆，一部分放了柠檬汁，然后将正常果酱块飞快的放进去裹了一层糖浆。另一种则是正常的糖浆裹了放了柠檬汁的果酱。裹好的糖块拿去冰窖冷冻了一顿饭的工夫，再拿出来已经是晶莹剔透的糖果了。

糖果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普通，康南笑嘻嘻的把糖果盘子推到卡罗尔与西里塔面前，道：“两种糖果，吃起来可能有点儿刺激，但是我个人还蛮喜欢的。”

有点儿刺激？卡罗尔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看了眼西里塔。

西里塔对着两份糖果左看右看，然后捏起一块丢入口中，半晌道：“这不就是普通糖果的味道吗？”

康南微笑的看着他，道：“吃这种糖是需要耐心的，不如您在多品一品？”

西里塔撇了撇嘴，干脆喀嚓咬碎了糖块。顿时，一股极酸的味道遍布味蕾，登时让他脸色变了，差点儿就做出将糖块吐出来这种不雅的动作。

可是等舌尖适应了极酸的果酱，和残余的糖渣混合，却更加激发出对糖果的渴望了。

西里塔咽下口中的糖果，道：“你在果酱里放了柠檬汁？感觉不过如此，这种呢？”他说着捏起另一种糖果放进口中，舌头一卷，整个人都不好了。

卡罗尔看着西里塔被激出来的一脸鸡皮疙瘩，蹙眉道：“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西里塔用力咬开糖块，糖心流出甜蜜的果酱，让他颤抖的腮帮子放松下来。听见卡罗尔这么问，他表情古怪道：“也不能说好吃，但是也不能说不好吃，确实很有意思。”

卡罗尔沉吟片刻，决定自己尝试一下，然后整个口腔都受到了洗礼。这种极酸的刺激却又带着甜味中和的糖果实在是与他们之前吃过的糖果太不一样了，原本糖果就是甜的，一颗硬糖可以含很久，极大的满足了人们对甜味的喜爱。

可是康南却做出了更多口味的糖果，还用牛奶使糖果的口感变得柔顺起来，将只能含着或者咬碎的糖果做成了可以咀嚼，可以吃到坚果或者果酱味道的糖果，一进入市场就大受欢迎。尤其是那种牛奶糖和带着酸梅干的棒棒糖，成了权贵们争相追捧的零食，谁家盘子里要是不摆上这么两种糖果，简直都算不上入流。

但是今天新的两种口味的糖果洗刷了糖果对甜味的绝对信仰。这种酸味刺激下，让果酱的香味以及糖本身的甜味更加突出，让吃糖不再只是为了想要追求甜味而池塘，而是变得有了那么一点儿乐趣。

等康南将糖果制作方式写出来之后，卡罗尔这才发现这种糖果的制作竟然如此简单，改变口味不过是加了一些柠檬汁，而且用果酱增加了糖果甜味的层次感。

“你……”卡罗尔放下手里的羊皮卷，问道：“你为什么这么会做糖？”

康南笑道：“可能是因为以前过的太苦，所以对甜有着不同的追求？”这句话虽然有些装逼，但是却也能恰到好处的戳到精灵那种骨子里的中二情怀。不然让他怎么说？老子吃的糖比你们见过的XX还多？这不是找揍吗？

卡罗尔深深的看了康南一眼，半晌轻声道：“确实，你以前过得实在是太辛苦了，如今成为了奥兰卡的国王，所有事都可以自己做主，倒也算是苦尽甘来。”

“感谢卡罗尔阁下的认同，能用自己小小的想法让卡罗尔阁下如此看重，也是我的荣幸。”说场面话谁不会啊？康南还站起来行了个贵族礼仪呢。

卡罗尔难得露出一丝微笑，他道：“如果能有在改良糖果配方上可以帮助你，倒是不用介意直接提出来。精灵族最大的产业就是糖果，自从用了你研制出来的新糖果，精灵族在其他种族以及人类之中的市场开拓了不少。这种是金币买不回来的，绿精灵愿意在奥兰卡不会再次伤害到精灵族的情况下，将奥兰卡的国王您视为我们的朋友。”

钱果然是万能的！

康南顿时就抖擞了，他道：“还真有些事情想要麻烦阁下，请您稍等。”

仓库里还放着不少当初兰蒂斯带回来的各种植物，一部分被吃掉了，一部分因为数量稀少又不能在这里种植，让康南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再让兰蒂斯跑一趟？怕是对方的尾巴都要飞上天了。那熊孩子不能总是被夸，夸得次数太多容易找不到北。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压下去的嚣张气焰绝对不能再次助长。

也正是因为这个，康南干脆就不去想仓库里的东西了。

但是卡罗尔的到来却让他再次灵光大显。和兰蒂斯合作还得哄人，但是和精灵族合作就只是纯利益合作了，你来我往，快捷方便。

“这是？”卡罗尔看着面前两种黑色的，丑陋的植物颗粒，忍不住开始皱眉。

“这是原本的样子，这是经过炒制的。”康南把竹编的精致小筐子打开，道：“香味是不是很独特？我一开始想着这种东西能不能制成糖果，但是因为数量比较少，没办法试验。”

“这种也可以做成糖果？”卡罗尔用指尖蹭了一点儿炒熟的粉末放入口中，表情顿时抽搐了一下，然后拿起奶茶优雅的喝了一口冲掉口中苦涩的味道。“这种口感，怕是不行吧？”

“别人不行，但是我行啊。”康南笑道：“带着酸味的糖果阁下吃着难道不喜欢？谁说糖果就应该只有甜的味道？而且这两种种子炒熟后香味浓郁，我想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不知道为什么，卡罗尔觉得康南说的应该是真的。他将两种果实各自收了一些，道：“我会让族人注意，若是发现了这种种子就给你带回来，希望你能够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如您所愿，尊敬的卡罗尔阁下。”

精灵在这里只停留了几天就走了，春季的奥兰卡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人们都在吃着冬季的储备和各种野菜。春茶还未下来，卡罗尔与康南约定了时间，等春茶下来之后他在来一趟，势必不要让查尔沾太多便宜。

不过康南煮的奶茶味道也不错，用的茶叶是去年采摘下来口感非常粗糙的秋茶，经过一个冬天的发酵变成了深棕色，与牛奶混合煮熟后加入糖调味，顿时变成了一种口感相当柔和的饮料。

于是这种红茶被卡罗尔席卷了一半，承诺回头会送些矿石作为交换。

卡罗尔不亏是做生意的精灵，他在奥兰卡转了两天就基本知道康南最想要什么了。铁矿煤矿是刚需，其他的矿石也有着想法。不过奥兰卡的矿藏暂时没有被人发掘，或许是因为矮人住的不远的缘故，让他们觉得奥兰卡应该没有什么矿藏了。

但是这些就不是卡罗尔需要思考的问题了，他觉得以康南这样的聪明智慧，应该很快就会与矮人做上交易了。到时候想要什么矿藏直接找矮人就是，哪里需要自己这么麻烦。

来了几天没有看到可爱的小兰达是卡罗尔心中的遗憾，当知道兰达血脉不稳冬季会有很大的可能重新变成幼龙的时候他答应冬季还会亲自再过来一趟。

没办法，幼龙自保能力太弱，而且幼年的兰蒂斯太过于依赖康南，又不能把康南带去龙岛或者精灵族，只能自己亲自过来照顾了。

送走了卡罗尔，康南松了口气。卡罗尔太过正经，自带高贵追光，跟自己也不熟，平时说话都要揣摩对方心思，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好让精灵爸爸不高兴了。相比之下兰蒂斯就太好说话了，只要哄就可以。至于诺曼也好查尔也罢，简直就是自己贴心又温顺的好朋友！

春耕结束之后，要趁着雨季还未到来赶紧的修路盖房。这一忙起来康南顿时又发现人手不够了。

太多的宿舍要改，新小区要扩建，修完了通往新城的路他还打算修一条通往海边的路。盐巴现在仍旧还是奥兰卡的支柱产业，虽然去年只跟矮人交易了一笔，但是以后绝对还会有着其他种族的交易，譬如兽人族。

兽人族也是需要吃盐的，并没有吃多了盐就会掉毛秃顶肾不好的问题，可能是因为作为人的这一部分给中和了。去年诺曼离开的有些早，导致他没能跟兽人族做成盐巴交易，但是因为后面来了不少奴隶，再加上这一冬做了很多的腌菜腊肉，库存的盐巴消耗了一大半，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了。

但是今年他将要派更多人去海边盐场，由埃迪与卡尔正式带队，数十辆牛车马车往返，盐巴的储备一下子就会暴增。诺曼已经承诺今年会在奥兰卡采购盐巴，毕竟奥兰卡的盐巴看上去虽然不如魔法做的精制盐那么洁白细腻，但是吃起来也绝对没有问题，主要是价格还便宜。

兽人族已经打算冬季制作出康南教的腊肠熏肠和鱼丸肉丸之类的食物贩卖，这种看上去非常微不足道的食物制作方式会给兽人族带来极大的利润。说白了，他们已经没打算把那些牲畜要回来了，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不认账，这不是兽人族的风格。

春耕结束之后兰蒂斯仍旧没回来，埃迪卡尔坐了马车，带了五百奴隶前往盐场，除了要挖通以前注入盐水的水道清理太久没用被废弃的晒盐台之外，康南还打算把码头也清理出来。

码头挨着海，是被龙族最先攻击的地方。原本豪华的码头被轰成废墟坍塌在沙滩上，几艘巨大的魔法船也沉入了海底，只露出了最顶端的部分，如今也成了海鱼海贝的乐园。

新城带走了三百人，盐场带走了五百人。剩下的还要修路，忙造纸坊与砖窑，盖房子。一时间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就连暂住的人马族每天都会早早起床去河边淘沙子捡石头。不过那两个人马族毕竟还都是孩子，力气又大，这种活对他们来说好像游戏一样，只要攒够了东西来回奔跑就可以，而且还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高兴的是安德里斯。

他每天一大早就被诺曼喊起来去砸石头夯泥土，一天到晚累得要死也只能亲个嘴儿，这让他十分十分不满，甚至开始讨价还价了。

诺曼直接扭头就走，第二天自己去砸石头，安德里斯顿时就舍不得了。

他堂堂一只狮鹫，如今干着这种活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日子才能到头。这让他想念起冰原上的生活，虽然受了伤，但是诺曼对他却十分温柔，尽情呵护，几乎他说什么都会答应。

怎么就翻脸不认狮鹫了呢！

康南也没有闲着，他几乎住进了造纸坊，各种干草树皮被他又切又煮，一次次的实验终于弄出了像模像样的纸。虽然是棕褐色的草纸，但是好歹能完整的在竹篦子上面揭下来晒干使用了。

卫生问题一直是康南最注重的事，以前没有条件，就眼不见心不烦，只要盯着每个人好好洗手，能避免就避免。他不知道魔法世界会不会有黑死病这种致死率极高的传染病出现，但是黑死病怎么来的，还有伤寒是怎么回事，他却是十分清楚的。

忙碌了一天的康南累的浑身都要散架了，他勉强给自己洗了个澡，包裹着湿漉漉的头发瘫在床上，感觉自己一合眼就陷入了沉睡。

只不过睡眠十分不安稳，当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冰冷小手碰触的时候，整个人都惊醒了。

查尔瞬间出现在他的房间，直接从床上揪起个长着犄角又黑又丑的东西。

“恶魔？”

恶魔？

康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房间里会出现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