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赫辛带着天族回了神域。

虽然“家”这个概念对于天族来说，应该特指“有太阳神在的地方”。只要能跟着他们的神，即便只能一直追逐着太阳的背影，都绝对算不上流浪。

不过赫辛还是想带他们回神域看看。

目前在赫辛的思路里，神域复兴计划算得上是主线任务，而诸如白河星这样的，则属于每个角色卡涉及到的支线。每完成一个支线，就可以让主线的进度上去一大截，而等到神域恢复成最鼎盛的时期时，估计系统所需要的信仰点就全部到齐了。

他的这些设想并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众神之神》里神域巅峰时期的样子——货真价实的万方来朝。不说神域内本身居住的从神、造物、怪物，单是从外界跋山涉水来神域朝圣的信徒，基本单独拎出来都是能自己出一本英雄列传的人物。

而系统所收集到的信仰点，除了跟信仰的虔诚度高低有关，其次便是提供信仰的人的资质——大约也可以理解为，那些越是厉害的人，一旦信仰上什么东西，往往就会越坚定越纯粹越赤诚。

所以，复兴神域的构想早早地被他提上了日程，第一步就是让这些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造物们回来看看。

赫辛指挥着太阳城瞬间移动进了神域里。因为时空瞬息变换而理应产生的副作用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平稳得就像什么都还没发生一样。

直到赫辛从御座上站起来，随同来的天族似乎才意识到他们到了地方。

这些天族正或半跪或伏趴地围在他的周围，从赫辛的角度看上去，就像一群挨饿受冻后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光源，因而半点不愿意挪窝的鸽子。其实原本这群鸽子是死活都不愿意放松下来的，奈何赫辛看着他们明明受了重伤还勉强自己像站岗一样不动弹的模样实在难受，于是随机抽选了一只幸运儿过来薅了把毛，然后他们就老老实实下来了。

那位被抽选到的幸运儿就是之前站出来领头的那个天族，他自我介绍叫做明塔，是天族首席先锋部队队长。

虽然赫辛不太清楚现在天族内部的军事部门，但听起来好像是个挺高挺厉害的职位？

这位挺高挺厉害的部队长这会儿正靠在赫辛的御座旁边，两片羽翼整个都蜷缩起来了，笼在身前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他的羽毛尖泛着淡淡的粉色，随着赫辛投过来的视线而微微瑟缩，似乎下一秒就能原地昏厥过去。

赫辛：……原来天族的翅膀是这么敏感的东西吗。

明塔：机体已过载。激动到昏厥jpg.

剩余天族眼巴巴地瞅了眼赫辛，双翼发痒似的动了动，回头又面（死）无（亡）表（凝）情（视）地望着明塔——真好啊，队长，被神宠爱什么的，在幸福中溺死什么的。

太阳城缓缓降落到了神域里，而在城池出现在神域内的瞬间，大地上便响起了许多重叠的脚步声。四面八方的怪物们没想到离开不久的神明竟然回来了，纷纷从岩山、大地下探出身子来，摇晃着身体欢欣鼓舞。

新生代的天族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物，曾经有一头跑出神域的怪物还是他们收拾的。他们还记得当初那头怪物穷凶极恶的模样，因此完全无法想象到眼前这些看起来满是傻气的家伙，居然与那头究极凶残的生物同源。他们甚至看见一条传说中的荒蟒来回折返，从窝里叼来了四只娃，眯起眼瞳的模样活像给主人叼来幼崽的猫。

他们注视着神明的眼神是如此熟悉的渴慕与希求。

——这些生物与他们是一样的。

这样想着的时候，随着城池的门扉彻底打开，广袤的大地终于完全展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阔别了一万年的风景，曾经古老的天族离开这里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他们的后代苦求进入这里的方法而不得。好在，万年后的流浪，他们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即便这些天族是第一次来，但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某种启示和本能，让他们天生知道该怎么做。

被他们透亮的目光注视着，赫辛若有所悟，“想试试吗。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太慢的话可追不上我。”

这么说着，所有的天族已被一下子转移到了城池之外，高坐于御座上的神明翘起唇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地，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神域倏而荡起一阵长风，那风是来自古老苍凉的过去的吐息，城池中万千金铃像此起彼伏的海潮一样，泠泠作响。

被放飞的白鸽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他们的羽翼白得发光，这叫人怀念的一幕与遥远的过去连系重叠。然而毕竟基因和传承已经丢失了尽一万年，即便有本能驱使，可新生代的天族想要紧跟上那轮太阳还是十分困难。

他们很快吃力起来，也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精力不济的关系。恍惚间他们似乎看见另有无数朦胧雪白的灵魂从大地深处被唤醒，古老的灵魂挥舞起与他们如出一辙双翼，仿佛什么东西一直不曾改变，仍旧固执地守在这里。

这些只有他们能够看见的灵魂从身后托起新代们原本力竭的身体，将他们用力推向前去。

——去吧，飞起来！

这最初一代天族留在这里的执念，因终于等来了得以交付的后辈而于此刻醒觉。神明会觉得寂寞吗？会吗？不会吗？作为造物的我们思考这种事情没有意义，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要好好跟紧那个人，要一直陪着那个人。

——因为我们是一生追逐太阳的飞鸟。

——这份意志，就托付给你们了。

年轻的天族们有些迟滞无措地回头去看，而那些灵魂却已化作了万千长风。

金色城池上的金铃响了又响，仿佛有谁在按响门铃，按下它的不是那些孤独抱憾的灵魂，是自由自在的风。他们终于回到了最爱的神明身边，眷恋至深，终得圆满。

赫辛缓缓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牵起指尖的一缕风。而后他突然抬手，探向大地。

原本平坦的大地突然隆起，像是有什么要从地表之下破土而出。

事实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先是建筑物的尖顶，然后是主体、构架、壁垒……自广袤大地之下，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国度。

地表并不是这座国度的终点，它仍旧往上升，最终停在了飘着白云的半空中。那是一座主体为银白色的庞大建筑群，有别于星际时代的常规建筑，从设计到质感到体表附着的淡淡的银辉，无疑是神代才有的风格。它高立于大地之上，如此圣洁而高贵，一如曾经居住在里面的神之造物。

——没错，这正是天族一万年前在神域生活的国度。

鼎盛时期的天族有多强暂且不论，毕竟是跟神秘侧扯上关系的国，神代的加护让它熬过了时间的消磨，即便被掩埋在大地之下，漫长时光后的如今却依旧光洁如新。

这也是赫辛刚刚突然察觉到的。如果不是下意识地带着天族飞往了他们故国所在的方位，他也许还要很久以后，才会注意到如此微弱的力量波动。

察觉到后方天族们的骚动，赫辛直接示意他们去看看。

“如何，跟你们建立在帝级星上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被询问的天族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底像藏着星星，“当然不一样，因为……”

……因为您在这里。

系统：天族圣城x1

系统：神域复兴计划进度条10%

*

就在赫辛带着天族在神域参观天族曾经的圣城的同时，有新的不速之客降临到了白河星。

彼时白河星正在和隔壁的中等星在通讯器里撕逼。起因是白河星想要向上面报告太阳神疑似降临的事件——这里的疑似只是出于一个外研部工作者职业性的严谨和保守，其实可以直接去掉。然而隔壁的中等星怒斥造谣全靠一张嘴，散布假消息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河星所在的这一片星区里的星球，基本都是些闭塞落后的信号奇差的情况。他们想要跟中央星区乃至作为统治者的帝级星联络，就需要借助更高等级星球的高权限频道和技术，不然就得自己买飞船票过去——可他们根本负担不起去一趟帝级星的船票和开支。

具体可以类比一个深山里闭塞小村庄的村长，想要见到首都的执政官这件事的难度和操作性。

某种程度上是异想天开，这片星区唯一的中等星显然也这么觉得。

“你们不能因为我们上次拒绝了白河星探索神域的计划，没有通过你们项目扶持资金的申请，就找这样不靠谱的借口糊弄。”

“这是事实，不是借口！况且我们探索神域的计划已经成功了，派去的夏泽现在已经回来了！”

“证据呢？你们但凡能拿出一块神域里的泥巴，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太阳神都出现了，你还纠结屁个泥巴，你的脑子是摆设吗！你究竟搞不搞得清这片星域谁是老大，事情耽搁了你承担得起吗？！”

“我TM就是因为知道谁是这片星域的老大，我才要这么谨慎。如果这件事不是真的，凭太阳神对天族的意义，你以为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那必然是不能的，被愚弄的天族一定会像被触犯到尊严——不，那比侮辱他们的尊严还要不可饶恕，他们一定会把胆敢欺骗利用自己，玷污他们对神的感情的不敬者，用最残忍的酷刑祭天。

眼见着话题即将进入僵持阶段，从庆典上跟着神学院一起回来的夏泽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能量波动，他猛地站起来看向了天空，神色凝重，“有新的天族来白河星了。”

神学院这群可以为了神明化身暴躁老哥的狂热研究者，面对神明以外的人物便瞬间萎靡了下去，“什么？难道是来见太阳神的，可是太阳神已经走了啊……对，对啊，太阳神既然走了，难不成是要我们招待他们……！”

说着众人纷纷露出了悚然的神情。

而另一边的中等星听见动静，因为话题里的天族是他们熟知的、比起虚无缥缈的神明能够切切实实见到的人物，所以觉得不像作假。又联想到刚才神学院的话，他们终于露出了一点动摇，难以置信道：“不是，你们、这……难道是真的？”

但这回已经没有人搭理他了。

夏泽安抚了一下神学院惴惴不安的众人，孤身循着那股力量出去，来到了先前庆典的那处高崖。

高崖之下，原本参与庆典的人群早就被疏散开去，而这片区域已经被用封条圈了起来。若是今夜神明降临的事情得到证实，那么这里就会变成神秘侧官方认可的圣迹遗址，势必会吸引源源不断的信徒来这里拜谒。

但那都是未来的事了。

夏泽望着从天而降的一群天族——与最开始手无寸铁的那一批不同，这群天族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武器，手腕上更是人人装备着一个炮口，那是白河星这种地方绝对见不到的武器和科技。

“我们是天族首席侦察部队。”他们波澜不惊地开口，一双双无机质的眼瞳锁定了夏泽，“我们在追查首席先锋部队的下落，他们最后消失的坐标是在这颗星球。”

早在先锋部队与深渊异种开战的时候，所有游荡在宇宙的部队都接收到了汇报信息——是汇报信息，不是求援信息。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出现了特别异常的状况，那就不会有别的部队参与进去，无心无情的天族更不会突然觉醒什么同伴爱去支援。

但偏偏，异常出现了。

先锋部队突然转向，从异种战场飞向了这颗毫不起眼的星球，并且一下子全员信号中断，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法理解。

最擅长分析的侦察部队也无法从中推测出合理的可能性，因此他们判定有必要亲自来一趟，并立刻放下原本手头的任务，把当前事件列为了优先级处理。

侦察部队望向夏泽，神色冷漠，不是疑问而是宣告，“你知道他们的行踪。”

而另一边，身处神域的赫辛突然微微侧头，以留在夏泽身上的护符作为媒介，察觉到了夏泽那边异常的能量波动。

看了眼正穿梭在故国的明塔等人，左右没什么事的赫辛于是划开神域，一步跨至白河星瞅了一眼，结果正好对上天族想要把夏泽一炮轰没的炮口。

看见突然出现的赫辛，本来快要闪开的夏泽立即停了下来，他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见到赫辛的狂喜，话是对着对面的天族说的，“你看，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愚弄你们，太阳神真的出现了！”

而此时对面的侦察部队显然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了，那一张张脸庞上本来的冷漠被击得稀碎，原本就因为情绪不稳而发抖的炮口这回更是完全控制不住，一下子走火，在天上炸成一道漂亮的光束。

他们明明是最优秀的狙击手，却在那道身影出现的瞬间连初学者都不如。

宇宙之外同样想来白河星一探究竟的剩余天族——集结了天族现今最优秀首席突击、防御、近战部队，见状纷纷一振双翼，一脸肃容地进入作战状态，穿越高高的云层直接俯冲下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从已经进入神域的先锋部队（团灭发动机）开始，到其后的侦查，突击，防御，近战，被誉为“五位一体”的现今天族最强作战部队没有之一，就集体白给。

赫辛光荣五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