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忙了六天, 总算可以休息，图霖霖回家陪奶奶，卓龙也说他要出去逛逛, 于是白宪之直接睡到下午才起来，他打了个哈欠下楼随便给自己下碗面，几口吃完之后把碗丢到槽里打开手机发现季冬正在线上, 于是二人连麦打了几把游戏，最后手机都快没电了, 他才跟季冬说了声退出游戏，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难得两个员工都不在，不怕被人看出端倪, 白宪之趿拉着绵拖鞋出门去了。

走到梧桐巷口，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刘青山, 他难得西装革履, 收拾得利利索索，但是却垂头丧气, 一副焉头搭脑的样子。

白宪之喊住他：“青山，你怎么了？”

刘青山抬眼跟他打了招呼：“宪之啊, 唉, 别提了。”

见他真的很沮丧，白宪之提到：“发生什么了？要不聊聊？”

刘青山点头：“行。”

二人走到梧桐巷的标志——一棵法国梧桐树下坐着, 初春的暖阳透过树缝打在二人身上，带着些微的暖意。

刘青山长长叹了口气：“宪之你看我是不是特可笑？大学毕业连个工作都没有, 一天吃吃喝喝，待在家里啃老，别说别人看不起我，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白宪之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道：“没有，我从来没觉得你可笑。”

刘青山不相信：“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没工作在哪里都是个笑话。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穿成这样吗？我TM相亲去了，我妈同学的女儿，高材生，书香门第，结果一听到我没工作，眼里的鄙视都TM快溢出来了，我知道我懒、我衰、我没责任心，可是也不至于这么不给我面子吧，饭都没吃完她就直接走了，还说什么临时有事，当我眼瞎看不出来这是她找的借口啊！”

“TM的，我就啃老怎么了？又没用你家的钱，又没吃你家的饭！至于那么看不起人吗？”

白宪之赶紧安慰：“别气了，那都是不了解你的人才会有这些偏见，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因为一件事情给人打上标签，然后就对人直接下定论，这样的定论不听也罢。”

“……在我看来，你根本没必要去找一份工作，工作于你而言性价比太低了，而且你家里所有收租的事情不都是你在负责了吗？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带着你爸妈去日本旅游了一圈，如果没有你叔叔阿姨不敢去吧？上次巷子里的王奶奶突然晕倒，不就是你第一个发现打了120吗？”

“你们家在物质方面已经不需要你出去找一份工作来填补了，现在你爸爸妈妈最需要的应该是你的陪伴，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喜欢画画吗？你完全可以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没必要跟工作这件事情死磕。”

刘青山愣愣看着白宪之：“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

白宪之笑了：“当然，要不然我一个大学生来开饭店干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喜欢吗？”

刘青山狠狠吐了口气，一扫郁气，一拍石桌道：“你说得对！我家的钱都够我用几辈子了，我干嘛非要出去工作，去给那些赚得还没我零花钱多的人打工！我明天就去报个班学画画，以后收租画画两不误！”

他转头对白宪之道：“宪之谢谢你！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郁闷着呢！”

白宪之笑笑：“没事，不过你以后还是少打游戏，要学画画还是要多花时间。”

刘青山嘿嘿一笑：“行啊，以后我就不跟你连麦打游戏了。”

白宪之：“………”

有被冒犯到。

跟刘青山告别后，他去逛了超市，买了啤酒、椰奶，自从来的第一天喝了椰奶之后，白宪之就发现酷酷的卓龙对椰奶这种甜甜、醇醇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一吃零食问他吃不吃，很多时候都是拒绝，可是只要一问他喝不喝椰奶，他绝对一言不发，到后来白宪之都看穿了，直接不问，把椰奶放他面前就行了。

买了东西回三千食舍的路上还遇到了巷子里的好些阿姨奶奶，一一打了招呼后回到店里，刚把啤酒放进冰箱，卓龙就回来了。

“回来了，有椰奶，要喝吗？”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椰奶转身递给卓龙，小孩儿接过椰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白宪之问道。

手里紧紧捏着椰奶，卓龙踟蹰道：“老板，我想搬出去。”

嗯？搬出去？

白宪之招呼卓龙在外间坐下，对面的孩子穿着一身黑，黑上衣、黑裤子、黑鞋子，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可能是被他看得太久，孩子抿唇开口：“我觉得在店里住着很好，就是不太方便。”

“钱够吗？”白宪之笑问，在三千世界孩子十六岁已经成年，已经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而且这将近一个月的观察后，他发现卓龙事实上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要做什么，白宪之完全不担心他。

“够，我的钱够了。”卓龙又捏了捏手里的椰奶。

掏出一张卡放到卓龙面前，白宪之道：“拿去吧，没几天就要发工资了，这就当做是提前给你的工资，既然要出去住，吃穿住行都不要亏待自己，你现在好歹也算个月薪过万的人，生活太寒掺也不像话。”

卓龙本想拒绝，听到这话手却缩了缩，事实上他根本没多少钱，只能在外面租一个最次等的住处，如果有了这笔钱，他做很多事情都会容易很多。拿过卡，他看着白宪之郑重道：“谢谢老板！”我会认真干活的！

白宪之摆手：“这是你的工资，你应得的，有什么好谢的，对了，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卓龙觉得脸有些发烫，移开视线道：“今天。”

这么急？

白宪之看了看时间，“这都快五点了，你快去楼上收拾东西吧，我给你煮一碗饺子，你吃了再走。”

说完白宪之就起身去了厨房，卓龙就要脱口而出的不用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看着白宪之的背影，他心里有些触动，从到三千食舍的第一天他就发现这个地方跟他以往待的地方似乎有所不同。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这个地方的人伪装得太好，可是快一个月过去了，卓龙说服不了自己把店里的两个人当做不怀好意的人，他们实在是太好了！好到卓龙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父母还在的日子，周围都是和蔼的善意，嘴里的关心就是真的关心，给他的东西并不是要让他懂眼色的推辞……三千食舍的白老板和图哥是真的把他当做弟弟看待，卓龙能感觉出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的运气，他以为所谓的宠爱在他进入时空孤儿院的那年就没有了，就算离开了时空孤儿院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得到正常的待遇，这在他十岁那年亲手给自己脸上划上这条狰狞疤痕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现在在三千食舍他不仅能正常工作，店里的两个人还对他百般照顾，吃让他多吃，休息让他多休息，老板还说他还小，还在长身体，多吃肉、多睡觉，这样才能长得高。

天知道，卓龙早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可是在这里他好像又成了小孩儿，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孩。

这样的日子太美好，美好到卓龙甚至不愿意想起过往的那些污浊来玷污这份记忆，可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他的确离开了、解脱了，可是还有很多人正在受到折磨，不是谁都有他这样的好运……

把自己的东西装进包里，来到楼下吃了一大碗饺子，卓龙心满意足的背着包走出了三千食舍。

……

“小龙，小龙，这里好黑，我好怕！”

“不要怕，你看前面的灯，那里就是三千食舍，我们快到了！”

……

送走卓龙，白宪之随便解决了晚饭，早早躺在床上看了部电影，电影放完时间还早，他又打了把游戏，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关灯睡觉。

梧桐巷地处偏僻，远离巷外的公路，一到晚上十点半以后，巷子里就安静了下来。这是白宪之很满意的一个地方，到了晚上能安心睡个觉，不用担心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惊醒，在梧桐巷里睡了好几个月，每天晚上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这种感觉实在太爽。

所以在半夜被砸门声惊醒的时候，白宪之迷糊糊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三千食舍，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砸楼下大门。

挠了挠头，打了个哈欠，趿拉上拖鞋往楼下走去，走到一半，大门外的动静戛然而止。白宪之走到外间，卷帘门顶部的镂空处洒进昏黄的街灯，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小绿，我们不要砸门了，就坐在这里等着，这里肯定会开门的！”这是一个小男孩儿的声音。

“嗯！我听小龙的，这块石头好干净，我们都可以在上面睡觉了！”这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

夜深人静时分，小店突然响起砸门声，店主走近，砸门声戛然而止，门外却突然响起稚嫩的童音，这究竟是诡异的阴谋，还是……

肯定是出走的熊孩子啊摔！

白宪之打了个哈欠，拿钥匙开门，而后一把把门拉开，哗啦哗啦的开门声后，露出坐在门外唯一石阶上的两个小孩儿。

绿发绿眸、黑发黑眸，白宪之一眼就判断出两小孩儿来自三千世界，正要开口，却发现黑发黑眸的小男孩儿睁着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羞涩喊道：“阿爸！”

白宪之：“？？？！！！”

我还没结婚，哪儿来的儿子？！

“阿爸，我好想你！”

小孩儿像个小炮弹一样撞在白宪之腿上，把他撞回了神，他伸手想把小孩儿先捞开，一握之下才发现小孩儿的手臂细若麻杆，白宪之愣了愣，怎么会有这么瘦弱的小孩儿？

他一愣神，抱住他腿的小孩儿误以为他默认了，于是抬头来带着哭腔喊道：“阿爸，阿爸，小龙好想你！小龙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呜——”

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儿也撞了过来，抱着他的腿哭道：“叔叔，叔叔，小绿也好想你！呜呜呜呜——”

两个小孩儿哭得十分伤心，十分投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糊在他的裤腿，白宪之：？？？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

三千食舍第一次在凌晨三点这个时间亮起了灯，两个小孩儿手牵手一边啜泣一边怯生生的看着他。

白宪之：“………”

沉默，是今晚的旋律，大半夜的，时空管理局也没上班吧，所以这两个小孩儿要怎么搞？

明亮的白炽灯下，两小只不安的挪动步子，白宪之这才发现两个小孩儿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小女孩儿绿色的头发灰扑扑的凝成一缕一缕，小男孩儿的黑色短发也像是狗啃过的一样，两个黑色的晶莹小包包乖巧的长在额上。或许是灯光太过明亮，也或者是刚才白宪之拉开他们的时候吓到了他们，总之两小只手牵手靠在门边小声的啜泣。

“呃，你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这么两个小孩儿，比起之前的封宝儿、封贝儿还要小，白宪之心软了，无论如何先让他们吃饱再说吧。

两小只还在啜泣，只是睁着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并不说话，叹了口气，白宪之道：“我去给你们煮点儿东西吃，你们先找位置坐下吧。”

外间还有两个小朋友，白宪之也没做什么复杂的，从小房间里拿出上次包了还剩下的饺子丢到锅里煮起来。

几分钟后饺子浮了起来，又煮了会儿，他把饺子舀进了两个碗中，一碗六个。端着碗出去，外间的两小只还在门边站着没有动弹，把两碗饺子放到离两小只最近的桌子上，白宪之道：“来吧，什么事情都等你们吃饱再说。”

胖乎乎的饺子在白瓷碗中冒着热气，从未闻过的香味飘到了鼻中，两小只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更没有吃过、闻过，一时间扁扁的小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快吃吧，等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听到这句话，两小只互相看了看，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走到桌子前坐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六个饺子，还是自己包的，皮薄肉多，对于小孩儿来说并不算少，但是白宪之惊讶的发现两小只呼哧呼哧不到五分钟就把六个饺子解决了！吃完还咕嘟咕嘟把汤全喝了！

“还要吗？”白宪之眨眨眼问道。

两小只依依不舍的放下勺子，摇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要，饱了。”

行吧，饱了就行，既然饱了，就聊聊正事。

严肃的看着两小只，白宪之开口：“首先声明，我不是你的阿爸。”

小龙的嘴巴扁了扁，白宪之赶紧道：“别哭，先听我说完，虽然我不是阿爸，但我可以帮你找阿爸。”说着他转头看向小女孩儿：“你也是，我会帮你找到你的亲人。”

小龙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小绿失落道：“你找不到的，你只要帮小龙找到阿爸就行了。”

找不到？白宪之正想细问，小男孩儿却开口了，他对小女孩儿说：“小绿，可以的，他是大人，他一定能找到你阿爸阿妈的！他还上了通通机，那么多人都知道他，只要他说一声，不管你的阿爸阿妈在哪里，他们都能看到，然后就会来找你了！”

碧绿的眼瞳期待的看着白宪之：“真的吗？”

呃，虽然……但是……

“应该吧。”白宪之并不敢打包票。

小绿瞬间开心起来，她拉着小龙的手哈哈大笑：“小龙，小龙，我也能找阿爸阿妈了！”

小龙也很开心，他羞涩的咧嘴笑了：“小绿，小绿，到时候我阿爸找到我，你阿爸阿妈找到你，我们就让他们都住在一起，我们两个永远都不分开！”

小绿重重点头：“嗯，我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还有阿花！”

小龙：“对！还有阿花！”

一旁的白宪之眼里露出无奈，果然还是孩子啊，八字都还没一撇，他们就把以后的事情都规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