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难道, 你出不去？”

白宪之久没动作，封烨觉察到他的异样，立刻道出了心中猜测。

正打算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的白宪之：“……”这就很尴尬了。

“你真的出不去。”这次封烨说的不再是问句, 而是肯定句，他已经从白宪之的反应里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哈……哈哈, ”白宪之干笑两声，“这，这不是巧了么。”

封烨脸色有些不好看，所以如果他不来白宪之真的就打算在这里等死？！

“跟我走！”封烨再次拉起白宪之的手往外走去。

“等等，等等！”白宪之拼命叫停, 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腕，上面已经出现了红色的手印，他不在意的揉了揉，心道感叹神族的力气果然大。

“那个, 封……烨，我们俩既然是朋友, 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这次如果我跟你一起离开了, 我后半辈子可能都回不了我自己的世界, 待在三千世界, 难道你要我后半辈子都靠着你渡气活下去吗？”

封烨正看着白宪之手腕上的红印若有所思, 听到这话, 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可以。”

白宪之：“？？？？”什么可以？渡气可以？？

等等, 为什么是渡气？他究竟想出了个什么污言秽语？！

想到华国古装仙侠电视剧里的渡气，再想到上一次和封烨分开之后他从温暖那里听到的惊天消息，白宪之脸上有点热。

“咳咳，那个无论怎么想都不是长久之计, ”白宪之说完这句话才敢看着封烨，“再说离开故土，我觉得也挺没意思的，我的朋友、亲人都在那边，从小到大也在那里长大，后半辈子都无法回去，我没办法接受。”

“……所以你快离开吧，石族快到了，你先去安全的地方，再说三千食舍连接了两个世界，我觉得我待在里面不会受伤，你快出去吧。”

封烨抿唇，他想说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他还想问白宪之两个人真的只是朋友吗？但这些都比不过一想到白宪之会死所带来的恐慌，这是封烨人生中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一种什么情绪，但他知道他不想白宪之死。

“你跟我走，就算三千食舍被毁了我也能想办法再次连接两个世界。”

封烨固执的看着白宪之，白宪之有些无奈：“你刚刚说的话就忘了？”刚刚你可是亲口说出你不明白两个大世界连接原理的。

封烨：“我现在不明白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明白。”

白宪之：兄弟，这话你自己信吗？

叹了口气，白宪之劝道：“谢谢，真的谢谢，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你还是先出去吧。”

封烨静静的看着白宪之，手中的易拉罐被他捏扁，还剩下的小半罐啤酒顺着他的手流下，白宪之拿走易拉罐用纸巾给他擦手，笑笑道：“没事的，我觉得不会有问题的。”这句话不是说出来安慰封烨的，白宪之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莫名的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待在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把自己这个感觉定义为女人第六感一样的东西，虽然很玄学，但到另一个世界这种玄学的事情都经历了，相信其他的似乎也没那么困难。

封烨还是不说话，银色的瞳孔里莫名的情绪涌动，此时门外金石相交之声已然近在咫尺，他的右腕一翻，一把黑色长剑出在他手中，白宪之以为他要离开，正打算开口说句再见，唇不过刚启，面前的人脸突然放大，紧接着唇上一暖，同时腰身一紧，他整个人就从逼仄的三千食舍瞬间进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白宪之：“！！！！！！”

这，这，这是在干什么？！！！

唇上的温润一触即离，但一团东西顺着他的口腔滑入胃中，在四肢百骸中缓慢散开，最重要的是他的嘴巴，现在，烫得不行！！

这是在干什么？！渡气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而且他现在不需要渡气也能到空间裂缝了！

那日温暖的话再次在他脑中浮现——

“老板，你还没看出来家主大人喜欢你吗？！”

我去，难道这是真的？！

温暖的眼睛好毒啊！！白宪之心中感叹，下一瞬他想起了温暖说的另一句话——

打住打住，赶紧遏制住自己的思绪。

念头丛生，但事实上不过才过去几秒，白宪之还没来得及去注意封烨的表情，余光中一个巨大的石拳从天而降——

“铿——”

黑色长剑与石拳相交，发出了刺耳的刮鸣，火花四溅，白宪之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极富冲击力的一幕，耳边刮鸣声不断，眼中的长剑在巨大的石拳下微不足道，却有着蚍蜉撼树的力量，手臂上的青筋仿佛与黑色长剑交织，硬生生给二人开出了逃生的间隙。

巨大的拳风带着砂石糊了白宪之一脸，他赶紧把眼睛扒拉出来，就看见巨大的石拳直冲正下方的建筑而去。

三千食舍！

白宪之下意识屏气凝神，在巨大的石拳之下，作为一栋建筑的三千食舍似乎也变得渺小，毫无疑问，这拳只要落在三千食舍上，三千食舍即刻便会成为一堆废墟。

白宪之的心瞬间收紧，睁大了双眼直愣愣的看着拳头朝着三千食舍落下。

……

“卓龙哥哥，你看到阿爸了吗？”

小龙小绿一脸担忧的往三千食舍的方向望着，两小只拉着卓龙的裤腿，焦急的询问着。

卓龙双手拿着望远镜，脸色凝重，“石族到三千食舍附近了。”

“这么快！”图霖霖也走了过来，看着三千食舍的方向忧心忡忡，他问道：“你说，老板真的有办法自保吗？”

“一定可以的！阿爸不会骗我们的！”两小只瞪大了眼睛冲图霖霖吼道。

图霖霖摸了摸两小只的头，这时候卓龙突然道：“石族……在攻击……三千食舍！”

卓龙的声音微微颤抖，图霖霖丝毫未曾注意，他已经紧紧抓住卓龙的手臂，甚至手上白色的兔毛若隐若现他也不觉，两小只也紧紧看着卓龙，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几秒后，手持望远镜的卓龙如释重负般吐出了下一句话：“石族停下来了，三千食舍……还在。”

呼——

白宪之大大松了口气，巨大的石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三千食舍正上方突然停下，分明只有咫尺之隔却迟迟没有落下，而且这只石族似乎全身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已经过去了好几秒，他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毫不动弹。

不仅仅是这只石族，这只石族身后数十只石族都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保持着几秒钟之前的动作凝固在原地。

“这又是怎么回事？”梦延抓狂了，这些石族今天是怎么了？一会停一会儿动，一会变成巨型石族，一会儿又停了，这简直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啊！

“不知道，”姬兰淡淡道，“既然他不动了，我们便拼尽全力攻击一处，让他想动也动不起来。”

这话说得有道理，梦延当即跟着姬兰向石族腰腹而去，跟他们抱着一样想法的神族不少，趁他病要他命，所有神族在短暂的愣神之后都再次攻击起来。

这边白宪之却是心头一动，一股强烈的冲动迫使他想要回到三千食舍，这股冲动来得莫名其妙，但偏偏让他忽视不了，不过短短几秒钟，这股冲动就充斥了他整个大脑，于是他对封烨道：“我要回三千食舍。”

封烨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疯了，白宪之坚定道：“把我送到门口就行，我一定要回去看一眼。”

封烨看着他：“为什么要回去？”

白宪之：“不知道。”

“一定要回去？”

“一定！”

“好。”

封烨一把搂过白宪之，在他的全速之下，转瞬他们就到了三千食舍门口，时间紧迫，头顶上的石拳不知何时落下，二人没有多说，直接踏进三千食舍，封烨一步不离的紧跟着白宪之，若变故突生，他第一时间能保护他。

走在前面的白宪之心里突突突的跳得飞快，他毫不迟疑的直冲厨房，在掀开帘子的瞬间，他的脚步猝然停下，那个躺在老旧藤椅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翘着二郎腿摇摇晃晃的人是——

“舅……舅。”

“舅舅。”

眼前的场景仿佛是一场梦，光阴倒转，眨眼间似乎回到了十几年前，黄昏沉沉，舅舅躺在藤椅上喝着啤酒，摇摇晃晃、含糊不清的哼着小曲儿，声调怪异、断断续续的小曲儿传入正在厨房做菜的他的耳中，他站在小板凳上一边娴熟的炒菜，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舅舅，”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之之啊——来，在舅舅身边坐下。”

摇晃的藤椅停了下来，头发花白的老者睁开双眼慈祥的看着白宪之，白宪之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过去，却被身后的封烨拉住，“别过去，他……很强！”

白宪之对封烨笑笑，挣开封烨的手道：“他是我舅舅。”

“哈哈哈哈嗝，”白颂打了个酒嗝，看着封烨道：“这么不放心，小子你也过来吧。”

封烨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走了过去，站在白宪之右侧，保护之意不言而喻。

白颂却根本没看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小马扎道：“之之，来坐下。”

白宪之在小马扎上坐了下来，看着阔别一年多、原本以为已经离世的舅舅再次出现，他有点失控，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不知该从哪个问题问起，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舅舅，你怎么又在喝酒？”

话一出口白宪之的眼眶就有些润了，白颂哈哈一笑，又喝了一口啤酒，“就这最后一罐，喝了舅舅就不喝了。”

看白宪之眼眶含泪的样子，他摸了摸白宪之的头，“之之，这一年你干得很好！舅舅都看在眼里，没有抹黑你舅舅我打出来的名声，三千食舍勉强维持住了。”

正因重逢而伤感的白宪之：“………”果然是他舅舅，这种话也只有他才好意思说出口！

看见白宪之满头黑线的样子，白颂哈哈大笑，笑过了，他长舒口气脸上带了几分认真：“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别急，舅舅这就一一告诉你。”

说完他扫了眼白宪之身边站得笔直的封烨，用下巴点了点门外道：“小子，出去避避嫌，这是我们爷俩的谈心时间，你还没进我们白家的门，这些话可不能让你听去。”

白宪之：“………”

封烨的银眸看向白宪之，当着自己舅舅的面，想起刚才的渡气，白宪之脸上莫名有点热，对封烨道：“你先出去吧，我没事。”

封烨这才出去了。

门外数十只巨型石族仍旧宛若石雕，五百名神族还在持续不断对其造成伤害，门内，白颂看着自己的外甥开始娓娓道来。

“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告诉你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吗？”

白宪之点头：“你说我爸妈坐飞机失事去世，连尸体都没找到，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在人世，你独自一人带着我到S市生活。”

白颂笑笑：“其实那两个人不是你爸妈，只是那个男的恰好姓白而已，你爸妈是谁我也不知道，你是我捡回来的。”

白宪之一脸平静，白颂问道：“你不意外。”

白宪之：“不意外，这么多年了，你这个谎简直漏洞百出，我早就知道我跟你没什么血缘关系。”

白颂又灌了口啤酒哈哈一笑：“也对也对，你要是信了我说的话，那才是个傻子，哈哈哈，好，你的事就此翻篇，接下来说说我的事。”

“之之，你去过三千世界，见过各种各样的种族，从门口那小子口中知道了大小世界，你可有什么想法？”

白宪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白颂：“哈哈哈，你小子还是不爱动脑子，哈哈哈哈哈。”

白宪之：“略略略。”

白颂收起笑道：“舅舅给你讲一个故事。”

听到故事两个字，白宪之想起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舅舅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世界诞生了，然后他死了，死后他的意识侥幸存活了下来，只不过他的意识变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他不甘消亡的意志，一部分是他宁静满足的意志，这两道意志同出一源，相伴相生，生死相依，但奈何追求不同，一个想复活世界，另一个却只想活一天算一天，最后两道意志就这样分开了。”

白宪之眨眨眼，咂摸一下嘴：“完了？”

白颂喝了口啤酒，惊奇的看着他：“完了啊！你还要听什么？”

白宪之：“………”果然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试问谁讲故事这样讲的？干巴巴的，还烂尾，差评！

一罐啤酒喝完，白颂从藤椅上站了起来，摸摸白宪之的头：“好了，好了，我告诉你结局。”

他看着白宪之眼里是无尽的慈爱：“结局就是不甘的意志和满足的意志最后一齐消亡在天地之间，这世上再没有这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白宪之的心往下坠了坠，抬头愣愣的看着自己舅舅。

“之之。”

“嗯。”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消亡才是所有存在唯一的归宿，这一切不过是最自然不过的规律而已。”

“所以，之之，”

“嗯？”

“我们终将走向同一个归宿，不必伤心，不必感怀，享受现在。”

“……嗯，舅舅。”

白宪之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哽咽。

.

经历过那场大战的神族没有一个人能弄明白那场战斗究竟是怎么结束的？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的确做出了攻击，可是那攻击能有那么大的效果？

所有的巨型石族在瞬间土崩瓦解，化作无数的沙尘悬浮在在空间裂缝之中，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景象——沙带。

这个生动形象的名字是姬兰取的，在看到巨型石族化为沙带之后，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沙带不会再变成巨型石族吧？”

旁边的梦延还很疑惑：“沙……带？”你是如何做到瞬间就叫出这东西的名字的？

姬兰：“发带一样的沙子。”

梦延看了眼姬兰的黑色发带，发出了一声：“哦。”

后来这些神族在空间裂缝足足守了一个月，眼看这些沙带的确就是最普通的沙子，没有丝毫的活性，似乎不能再变成石族之后才打道回府。不过因为石族给三千世界的人带去的阴影过于大了，神族每年都会派出六名成年的族人守在六道沙带旁，为的是以防石族再次复活。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因为神族在空间裂缝坐镇的缘故，那些认为空间裂缝是法外之地，日渐猖獗的空盗渐渐绝迹了。

无数被抓的空盗表示：呜呜呜，在空间裂缝打劫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多了神族，谁比得上神族的速度，谁又能比神族厉害，这不是欺负人吗？呜呜呜呜呜——

总之因为常年都有六位神族坐镇空间裂缝，空间裂缝瞬间从法外之地变成了三千世界治安最好的地方，没有之一，毕竟三千世界其他小世界都只有一个神族坐镇，这里却足足有六个啊！

而对于封烨来说，他的改革因为这次参战的主力军多是年轻一辈，而年轻一辈几乎都在联合培养学校接受过他制定条例的约束和影响，所以他的改革进行得前所未有的顺利，困难当然也有，但他们年轻一辈都在积极寻找方法解决。

经历了石族这场三千世界公敌的大战之后，三千世界一切欣欣向上，生机在无数个地方开始萌发，有些思想有了火种之后，便会有第一代第二代，然后不断精进，生生不息，终成燎原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