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抛开半小时就说了晚安但现在还没睡着这一点不说， 更让傅可眼皮一跳的是喻近期知道她感冒了。

又是问的于沁吗？

可是就连于沁都不知道她生病了。

傅可咬了咬唇， 而喻近期隔着屏幕都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又补了一句：【问过秦秘书了。】

【好多了。】傅可敲字回复。

但当她刚点了发送，她就用纸巾捂着嘴止不住地咳嗽了起来，连着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傅可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文立秋正好又给她端了杯水进来， 见她这样，不无担忧地说：“可可， 再喝点温水。”

傅可咧了下嘴，她因为咳嗽眼里都蒙了一层雾。

她接过水杯：“好， 谢谢妈。”

文立秋没有立马离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望着傅可的眼神带着愧疚：“我们母女俩，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相处。”

傅可静静喝着水，没有说话。

因为文立秋说的是事实。

从六七年前起， 她们就没有这样和谐的时刻了，而且文立秋也常年不回来。

傅可自己已经习惯了，只是难免想到曾经。

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 傅可解锁点开， 眼前是喻近期发来的消息，是一句“好好休息”，耳边又是文立秋的声音：“可可，你要是愿意的话， 可以来海城发展……”

傅可看了她一眼， 直接摇了头：“不了， 妈。”

文立秋叹口气：“好，不逼你。”她笑了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妈妈讲。”

“好。”

文立秋站了起来：“那不打扰你，一会儿你就去洗漱睡觉，牙膏牙刷都给你买了新的。”

傅可抿了抿唇，又问了一次：“妈，你跟赵叔叔在一起，很快乐吗？”

文立秋做出思考的模样，她沉吟了一会儿才给了傅可答案：“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想要过的就是安稳的生活，不愁吃穿也不愁孩子，如果能够有年轻时候的快乐的话，那已经是上天给的最大的眷顾了。”

“我运气比较好，正好被眷顾到了。”

傅可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在文立秋关上门之后，眼眶又经不住地泛红。

她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爱哭的人，但这场面真的忍不住。

傅可吸了吸鼻子，又盯回手机，给喻近期回消息：【小鱼姐姐。】

她现在不想做什么，只想认真地喊一次喻近期。

而她就发了这四个字过去，喻近期就打了电话过来。

傅可盯着来电显示，有一瞬间的愣神。

完蛋，她现在鼻音很重。

可是这是喻近期打来的电话啊，傅可就挣扎了两秒，接听了。

“喂？”傅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但很可惜的是，因为哭泣和感冒，她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很难受吗？”喻近期的声音轻轻的。

傅可听见她的声音，鼻尖更酸了。

“还、还好。”傅可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回答上来。

如果让她早一点知道喻近期曾经还找过文立秋，如果让她早一点确定，她现在也不会在海城，也不会被思念吞噬，让她呼吸不过来。

“你以前生病的时候，都不会勉强自己的，不舒服就会说，不开心也会说，想吃什么也会说，不会藏着掖着。”

“现在……”

傅可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是想让她不要憋着。

“我很想你。”傅可的眼睑低垂，打断了她的话。

得来的是喻近期的沉默，傅可的手机贴着耳边，她什么回复也没听见。

她脑子有些混沌，可是想念又是那么清晰。

过了或许二十秒的样子，傅可才从一片寂静之中，听见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可可，先好好睡觉。”

“听话。”

“好。”傅可没有不答应，她听见喻近期的声音就很满足，哪怕喻近期没有给她回应，但也让她觉得心里变充实了一点。

“晚安。”

“晚安。”

等电话挂断，喻近期还没缓过来。

她太了解傅可了。

傅可现在正生着病，意识都不一定完全清醒，或许是以为又回到了曾经，可以肆意地表达内心的感受。

但这依旧给了喻近期不小的冲击。

傅可回她消息的时候，她只是下意识地关心，等发出去了才想起来傅可并没有跟她讲自己感冒这件事。

她一边期待着傅可能够发现什么不一样，一边又依旧担心傅可的病情。

于是她不得不把秦月搬出来。

确实是秦月告诉她的。

喻近期合上眼睫，她嘴唇微张，吐露了一丝叹息。

傅可说想她，她差一点就回了一句“我也想你”。

可她不能，因为傅可不是完全的清醒。

如果傅可的意识跟平日没有异样，她不会觉得这话有水分。

但是这不妨碍喻近期的心跳又乱了没了节奏，她又睁开眼，望着天花板。

耳边像是响起了傅可的呼吸，脖子上又像是起了傅可的气息。

痒痒的，热热的。

她抬手揉了下眉心，才拉过被子，强迫自己入睡。

傅可不认床，再加上生病的事情，这一晚上睡得其实很不错，醒来时已经到了早上十点。

她开了门，文立秋在客厅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醒了？”

傅可点头，她看了一圈：“赵叔叔呢？”

“他去公司了。”

“我去洗漱。”傅可指了下浴室。

她的嗓子干痒，而且还有些刺痛感，非常不舒服，她洗漱好就立马喝了一杯水，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文立秋从厨房里又端了一碗粥出来：“今天是我熬的，尝尝。”

傅可扬起一个笑容：“好。”

文立秋拉开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怎么样？”

傅可咽下一口粥，竖起大拇指：“妈，你的厨艺不减。”

“不是，我问你睡得怎么样。”

“我的厨艺我自己了解。”

傅可的眉眼继承了文立秋的，她眼睛弯了弯，也回答道：“我现在才醒，你觉得呢？”

文立秋放下心来：“那就好。”

傅可捏着勺子，神情有些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傅可搅了搅眼前的粥：“怎么会。”她看了一眼文立秋，又移开了视线，“只是……”

“妈，我可能要提前回云城。”

“你明天的机票，着什么急。”

“工作再忙也没有身体重要。”

“而且你不想再陪陪妈妈吗？”

“坚毅还说晚上让他儿子来家里，我们一起好好吃顿饭。”

“你不想看看他儿子对我的态度吗？”

文立秋这五句话抛出来，杀伤力可谓是极大的。

傅可思考了三秒，同意了：“好。”

她就请了三天假，现在是第二天，明天下午的机票回去，也不算晚。

只是……

她还是很想念喻近期。

文立秋也不知道她想回去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喻近期。

傅可没讲，她现在不想跟自己妈妈讲到喻近期。

不过傅可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清明节前，傅可陪喻近期去买瑜伽垫，她提到了文立秋要回来这件事，喻近期却立马避开了转移了话题。

她之前还很疑惑，昨晚才算是真正知道了答案。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不想见文立秋了。

傅可这个病号，什么都没做，又被文立秋喊着吃药喝水上床休息。

傅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的头没那么昏沉了，只是鼻子和嗓子很不舒服。

她侧着身体，看着手机。

现在是上班时间，喻近期工作忙，她不想发消息过去，她百无聊赖，点开了微博，看着各种动态。

喻近期也有微博，只是不知道改了ID没有，而且这么多年过去，傅可也不记得喻近期的ID是什么了。

她紧抿着唇，又搜起了成翻公司。

像这种大公司，一般也会有官博的。

果然，傅可搜到了一个蓝v，就是成翻公司的名字。

只是内容很少，这么久了也不过才百来条微博，粉丝也没多少，转发和评论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也有意外的收获，比如知道了喻近期的师傅陶成霖长什么样。

是一个看起来气势很强的女人，就算是跟合作伙伴握手，也依旧能够让人感觉到那份气质。

傅可刷着刷着，困意就来了，她握着手机，眼睛又一次闭上。

生病时犯困是正常的，不过她刚好错过了喻近期的消息。

喻近期等到了午休时间，觉得傅可该醒了，才发了句“好点了吗？”过去。

她觉得自己有些笨拙，但是又觉得这样更自然一点。

傅可没有回她，但她工作又忙了起来，一整个下午都没再看手机。

等下了班，喻近期才有了闲暇时间，解锁了微信。

傅可：【……午觉睡醒。】

傅可：【好多了。】

喻近期松了口气。

工作了一天，她腰酸背痛，但是看见傅可的回复，这些疲惫都被赶跑了。

Sarah走到她桌前，用法语问她：“小鱼，一起去吃晚饭吗？”

喻近期婉拒了：“我还有事，下次吧。”

Sarah的八卦技能拉满：“是要去约会吗？”

“不是。”喻近期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挎包，“是回家认真休息，等一个人回来。”

Sarah了解地一笑：“好的。”

傅可现在没在公司，她怎么等也等不到。

喻近期到了公司楼下，又仰头看着大楼，过了两秒才又目视前方。

但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又拿出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天空中的云朵。

她拍了下来，发给了傅可。

-

赵坚毅的儿子叫赵文彬，人如其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戴了副眼镜，跟赵坚毅长得很像，他比傅可大几个月，傅可自然也就叫他文彬哥了。

这一桌子菜都是赵坚毅和文立秋一起做的，赵文彬被安排来照顾傅可这个妹妹。

两人是同龄人，傅可也不是什么内向的性格，一开始是有些尴尬，但时间稍微久了点，还是聊了起来。

聊的最多的内容还是跟工作有关。

“阳羽吗？我知道，我们公司旁边就有阳羽在海城的公司。”

“做秘书忙起来也挺累的，听我爸说你这次就是因为工作太忙，把自己累病了，以后多注意着点。”

赵文彬倒是真的像一个哥哥，傅可本来以为他话会少一些，结果接触下来才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立秋阿姨很好，跟我爸很合得来，他们在一起我很乐意。”赵文彬看了眼厨房，又将话题往父母身上扯。

傅可的面色有些苍白，她笑了笑：“是，赵叔叔是个很好的人，幽默风趣又贴心。”

两人在客厅聊了好一会儿，就被叫去饭桌上吃饭。

等到了尾声，赵坚毅对自己儿子说：“文彬，可可明天下午的飞机，你请个假，送可可去机场。”

赵文彬刚要应下来，傅可却摇了摇头：“赵叔叔，不麻烦文彬哥了，我自己可以。”

“哎，我要是这两天没大单子要谈，我就可以去送你了。”

“但我不能去，文彬可以的，他的工作闲得很……”

文立秋给了他一记白眼：“哪儿有这么说的？”她敲定下来，“我开车去送。”

傅可这回没有挣扎，由她妈送她，让她觉得没那么麻烦。

尽管赵坚毅和赵文彬都是好人，但傅可跟他们的相处时间不算久，她一向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赵文彬的工作地点离家很远，所以在洗了碗后，他就不得不先回去了。

赵坚毅本来还想跟傅可再聊聊，但是一想到傅可感冒还没好全，就催着傅可赶紧去睡觉了，承诺下次等傅可再来云城时，一定带她好好出去逛逛。

也是，傅可来了之后，连门都没出过。

又躺回了床上，傅可才将手机拿了出来。

今天怎么也算是个比较正式的场合，玩手机会显得不太礼貌，于是只有现在休息了，她才想看看喻近期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喻近期给她发了两张云朵的图片来，夕阳的背景下，图片里的云朵也被染了一些色。

傅可：【很好看。】

喻近期：【嗯。】

傅可的唇角弯了弯，她突然间觉得，就这样跟喻近期闲聊下去，也挺让她感到满足和愉悦的。

喻近期又问她：【明天几点的航班？】

傅可老实回答：【五点半的。】

到云城差不多就是七点半左右。

【好。】

“好”是什么意思？傅可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她轻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干脆直接了起来：【是要来接我的意思吗？】

喻近期又是秒回：【嗯，是。】

傅可的嘴角咧开，跟喻近期又聊了几句，困意袭来，她说了“明天见”就睡了过去。

来海城两天，什么也没玩，傅可也是没想到。

但是正事起码还是做了，赵坚毅人很不错，傅可放心自己的母亲跟他生活。

不过她的意见其实也没那么重要，赵坚毅早就带文立秋见过父母了，而且两人也住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了。

只是卡在了扯证这一块而已。

跟文立秋分别之前，傅可给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妈，那我先回去了，房子的事不着急，车子的事情也不着急。”

“就你不着急。”文立秋叹口气，“我等中介那边的消息，要是有人要买，我就再回云城来。”

傅可笑了笑：“好。”她说，“那我过安检去了。”

“到了给妈妈发消息。”

“会的。”

登了机，傅可又给喻近期发了消息过去，否则一会儿等起飞了，就又联系不到。

她的位置靠窗，往外看又可以看见云朵。

还是喻近期拍的好看，她想。

可是云朵没有别的意义吗？她沉思。

这样一来，傅可仿佛找到了事做，她开始转动脑子，开始思考云朵的意义。

只是整整两个小时，她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来，飞机就着陆云城。

喻近期说了要来接她，傅可知道她一定会来。

下机后，她将飞行模式关掉，果然看见了喻近期发来的消息。

喻近期已经在出口等着了，让傅可不要着急。

算下来也就两三天没见，但时间又好像过去了很久。

傅可呼出一口气，跟着指示牌去领行李的地方等待。

她没带多少东西去海城，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赵坚毅一定要她带上的东西，是一袋赵坚毅自己做的牛轧糖，还有一个装了手镯的盒子，说是给她这个女儿的见面礼。

话都这么说了，傅可自然不会不收下。

等行李一取到，傅可就呼出一口气。

她又紧张了起来。

知道喻近期曾经找过自己母亲的行为之后，傅可就不太能淡定了。

她紧紧握着行李箱拉杆，跟着人流往前走。

别的不说，别人都在上班自己却在休息的感觉还挺爽的。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傅可依旧戴着口罩。

她突然间有种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错觉，回到了喻近期来到云城的那一天。

只是对调了身份。

这回她不再是接的，而是被接。

不过还没到接机口，傅可听见外面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身旁的陌生人的讨论给她解答了疑惑——估计跟她们同航班的有个明星。

现在外面粉丝在等着接机。

傅可：……

这什么运气。

但她不追星，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安静地往前走。

傅可不近视，相反视力很好，她终于到了出口，但她正想找寻喻近期的时候，人群中的声音更大了。

一些人指着她，“啊啊啊”了起来。

旁边同航班的人也开始看着她，用着打量的眼神。

傅可暗道一声不好。

她是不是被当成女明星了？！

可这些粉丝这么扯淡的吗？不至于认不出来自己的爱豆吧！

傅可紧抿着唇，脚步更快了，但瞥了一眼人群，瞳孔开始地震——这些粉丝举着的横幅，上面明明白白写的是“傅可”两个字。

太丢脸了！

傅可现在只想遁地，或者转身又上飞机。

她现在也没了找喻近期的心思，只想赶紧从这尴尬的境地里逃出来。

但怎么逃得掉啊，这一小波“粉丝”围过来，说是要跟她合照。

周围的路人眼神奇怪归奇怪，但又都拿出了手机，一边拍一边问朋友“这人谁啊？”“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呢？”

傅可：……

救命。

“可可！欢迎回来！”突然间，傅可听到了童宁的声音。

四周嘈杂，傅可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童宁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感受怎么样，这些粉丝都是我为你请的。”

傅可的嘴巴藏在口罩下，她咬牙切齿：“童宁。”

“我今晚就把你暗杀。”

“怎么说也是我的一片心意。”童宁做出一副无辜脸。

傅可扶额，她差点没被童宁这个损友给气死：“我要是再生病了，是一定要算到你头上的。”

她的话音刚落，喻近期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内。

已经下班了，喻近期穿了一身休闲的装扮，她走过来，也不等傅可同意，将傅可的行李箱拉了过来，温声道：“走吧。”

傅可眨了下眼睛：“小鱼姐姐，你怎么由着她乱来？”

很显然这俩是一起来的，她以为只有喻近期一个人，结果还来了童宁这个捣乱的。

行李箱被喻近期拉在了右边，左手边就是傅可。

“没来得及。”喻近期看着她，回答道。

那群假粉丝已经散了，还将横幅给了童宁做纪念。

童宁还拿手机将这一幕都拍了下来，她在一边晃着手机：“可可，这是很珍贵的回忆，等老了我放给你看，你也是有粉丝的人。”

傅可握拳，更气了：“我真的要杀了你。”

不过这件事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没那么紧张了。

上了童宁的车，傅可自觉坐到了后座，喻近期在把行李箱放好之后，也进了后座坐下。

童宁系好安全带：“可可，我现在当司机赔罪，行了吧？”

“不行。”

“起码再请我吃顿饭吧？”

童宁眉头一扬：“行。”

在知道傅可要回来之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联系了喻近期，问喻近期要不要去机场接人。

她有车，开车方便许多。

喻近期同意了，只是没想到童宁还准备了这么一出，她想拦，但童宁说水军费都给出去了，取消的话就是打水漂。

喻近期：……

还好，她不是始作俑者，傅可不会怪她。

车子在路面上行驶，已经到了晚上，路灯准时上班。

傅可坐在左边，她没摘下口罩，还有些咳嗽。

空间太密闭了，她将车窗按下去了一点。

黑夜已经笼罩了这座城市，傅可盯着夜空，想了想，又转头看向喻近期：“云朵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喻近期一愣，她还没回答，童宁倒是开了口——

“可可，你居然不知道吗？其他时候的云没啥问题，但傍晚的云代表想念。”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