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就和太阳一样 命运……

很久远很久远以前, 世界诞生了第一条法则——命运。

之后是死亡, 梦魔，毁灭, 欲望, 绝望以及疯狂。

他们相对应着宇宙中的某种神秘力量，被称之为无尽家族。

无尽家族不是神, 神依靠着信仰而存在，而无尽家族——就只是某种规则的化身。

命运——自由。

死亡——生命。

梦境——现实。

毁灭——创造。

疯狂——理智。

欲望——仇恨。

绝望——希望。

传说, 无尽家族曾经都是人类, 他们是世界寄托法则的介质——命运与死亡除外。

史蒂芬翻着手里的书, 一面看, 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这本书突然出现在了圣殿内, 就仿佛是到了这一刻才专门给他看得一样。

书上很简单的写着一个书名——《无尽家族的诞生与毁灭》。

翻开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无尽家族已消失，何时世界能再创造出一个无尽家族？

而后就是讲述无尽家族的起源与发展。

史蒂芬读到那一句“命运与死亡除外”时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仔细思考，才接着读下去。

命运与死亡, 是最初诞生于世界的基础。

命运象征世界所有的轮回轨迹, 命运亡, 则世界线断。

死亡则象征着世界所有生命的轮转——万物终结, 则死亡终结。

这世界上能够阻断命运的, 唯有死亡。

而能够操控死亡的，也只有命运。

但是命运往往并不是完美的。

死亡最初是一种法则，却因为世界的必要发展，而分出了另一个自己——生命。

生和死是一对双胞胎, 他们共用着同一个身体，和同一个命运，却衍生出了不一样的人格。

生命怜爱世人，他不愿意死亡给予人类死亡。

而死亡崇拜命运，她坚持要按照命运的安排运行世界的规则。

于是生死产生了矛盾，分成了两个不一样的个体，各自行使各自的能力。

死剥夺生命，而生则给予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死亡认为生这样是错误的，坚决要将他纠正过来。

于是他们爆发了一场生与死的战斗，最终生败在了命运和死亡手上，被迫封印在地下。

生和死曾经是一体的，他们拥有同一双眼睛。

但是最后他们却在命运的安排下，背叛了彼此。

命运从来都是不完美的。

史蒂芬翻到了这里，忽然从空中伸出一只手，按在了他的书上。

他一惊，抬起头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被圣殿承认的人是不可能进入这里的——除非他的能力远在圣殿之上。

史蒂芬看着这个人，又看看手里的书，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在读这本书。”那个男人说道，“很好的书。”

“你是……”史蒂芬试探的说，他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攻击对方，“这本书是你给我的？”

但是男人表情很轻松：“纳蒙洛斯海姆立克，这是我的名字。”

“神秘的无名者。”纳蒙洛斯说道，“这是我名字的意义，我是死亡，也是生命。”

他没有名字，因为他没有身份。

死亡这个名字属于上一任无尽家族的死亡女士，而纳蒙洛斯就只是nameless——一个无名者。

这个在复活小镇本该被掩埋的神，重新回到这里。

“我给予死者生命，赋予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纳蒙洛斯说，“可是她却永远不懂，命运不是永恒不变的，他也会犯错，甚至会死。生死才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法则。”

史蒂芬看着他的，注意到他的左眼虽然完整，却黯淡无光。

纳蒙洛斯发现了他的视线，笑了笑，然后温柔的抚摸他的眼睛：“她挖走了一只，我承认，我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她很喜欢那个把眼睛送给她的小男孩，所以我很生气，就抢走了他的另外一只眼睛。”

然后他耸肩：“可是后来她又抢回去了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史蒂芬谨慎的问道。

他是至尊法师，所以更加能够体会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不是魔法，而是某种约束下的规则。

“那个小男孩砸了我的墓地，虽然我不喜欢那里，但是我还是得出来。”纳蒙洛斯说，“出来和你们打个招呼什么的，总是我该做的，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我，调查无尽家族——一个已经毁灭的家族有什么好调查的。而且……好吧，我承认，太久的监狱生活让我失去了很多消息，我听说死亡消失了——这很让我惊讶，所以我得出来看看——也一定会出来看看。”

他的语气傲慢，充满了神灵至高的气势。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无尽家族的和我的事情宣传出去。”纳蒙洛斯说，“我才是这个世界给予人生命的存在。”

他想要向世界宣告他的降临，他的存在，他的仁慈，他的给予。

他才是这个世界上至高无上的法则，众生都不该妄图与他平齐。

纳蒙洛斯说完，朝后退了一步：“帮我和那个小男孩说声好，他炸了我墓地的事情，我会感谢他的。”

说完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史蒂芬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半天后才回过神来。

他双手稳定的划开一道传送阵，正好开在鬼屋外十米。

在这个距离外，是他没有获得鬼屋老板同意时能够使用魔法的最远距离。

他步行来到鬼屋外边，正在休业中的鬼屋格外安静，仿佛真的如同一个鬼屋一样。

轻轻推开门，他本想叫托尼的名字。

但是他一进去就看见沙发上，托尼的灵魂正歪着脑袋陷入沉睡。

鬼是不需要休息的，史蒂芬立刻回过神来，他朝着鬼屋大喊，却发现鬼屋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

上下楼跑了一边，史蒂芬这才发现不止是托尼，整个鬼屋的所有灵魂都在沉睡。

发现居然是这种情况，史蒂芬立刻盘腿悬在空中，试图进入他们的梦中。

*

而另一边，正在和兄长对峙的维斯特花了两秒钟时间思考那句要他来杀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还没想清楚，眨眼间一阵眩晕朝着他的脑袋袭来，再睁开眼时，他居然就已经重新回到了之前做梦的时候。

看着周围的剧组环境，他算是明白了他哥哥是什么意思了。

他回到了蜘蛛侠的片场。

前不久他刚带着鬼屋的所有人做了一场梦，梦里他的恐惧——他的哥哥——他的影子——化身为了杀手，要杀死入梦的每一个人。

他和克拉克在那个世界里重新认识了彼此，并且得到了许多过往埋葬的记忆。

而现在他重新回到了那个开头——只是他不再是自己了，而成了影子。

他和他的哥哥——他的影子，交换了身份——他成了影子，而和他的哥哥成了他。

此刻的维斯特戴着面具，不远处的另一个演员“维斯特”正站在导演面前和导演说着什么。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的哥哥。

发现维斯特在看他，那个本来才应该是戴着面具的男人，回过头来看向维斯特。

顶着他的脸，顺便还对着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人类都是无知的，脱离外貌，他们永远体会不到生命的本质。所以我们来打个赌，交换处境，看看你会不会被认出来。】

这很难，其实某种程度上，维斯特和他是一模一样的。

他们是生和死的左右眼，拥有同样的根本，他们了解彼此。

那个人就喜欢和他打这种无聊的赌，从童年时期他们就在争夺胜利，但是维斯特总是赢得那一个。

“你在干什么？”维斯特正在思考的时候，忽然有个剧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对方有些怀疑的看向维斯特——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忽然出现，确实是很值得让人怀疑。

维斯特摊开手，非常无辜的说道：“我没有恶意。”

他认出了这个拦住他的女人，是他进入梦境里第一个被杀死的女人。

维斯特身上强大的吸引力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任谁看到都会产生的厌恶。

他之前并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对他都会下意识的亲近，后来他知道是因为人本能的会对生产生向往，对死产生厌恶。

而现在维斯特所代表的则是原属于他哥哥的死亡，并不是他的生。

所有人都会厌恶他，恐惧他。

所以那个女人非但没有相信他，反而更加怀疑的看着他，打算叫人。

如果按照上次的情况，这个女人立刻就要死了——而这大概也是那个和他交换身份的人希望他做的。

但是维斯特没有，他不想动手杀人。

于是他就不得不面临一个非常痛苦的情况——进警察局。

蜘蛛侠剧组报警的时候，维斯特看见了托尼。

和他之前的记忆一样，托尼来到这里匆匆忙忙的和“维斯特”说话，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只是再一次的梦境，那个人把他们再次拖进了维斯特不久前才做过的梦里。

而在这里，维斯特现在的身份才是影子，才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进到警察局的时候，警察对着维斯特皱眉，明显的就不喜欢他。

他粗鲁的问了维斯特好几个问题，维斯特抖平静的回答了。

这个警察依旧不满意，他显然很希望对维斯特表达出自己的那种厌恶。

所以他要求维斯特取下面具。

维斯特对取下面具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在乎，所以他很理所当然的摘下了面具，露出面具下那张恐怖的脸。

“老天啊。”警察叫了一声，本能的往后退，撞倒了椅子。

“我可以走了吗？”维斯特礼貌的说道。

警察点了点头，却连在多看维斯特一眼都不敢。

低着头，不敢说话。

死亡就是这样让人恐惧，连抬头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在孤儿院里那些人也是这样对他哥哥的，不敢看，不能看，不愿意看。

那些人躲着他哥哥，连小孩子常有的欺负都不敢，只能靠着欺负维斯特发泄。

其实维斯特因为自己的脾气，从小到大受过不少欺负，只是在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彼此命运的兄弟两人互帮互助，他哥哥为他挡下了不少麻烦。

他原来也没有觉得那张面具下的脸丑陋。

人类只能看到外表，却不能看到内在。

生和死是同样的，本质上都只是一种世界的法则而已。

有这么丑陋吗？

维斯特摇头，顺利的在其他人恐惧的目光下离开的警察局，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哥哥把他拖到这个世界来是为了什么。

他想要维斯特也体会一把他过去体会过的感受——被人恐惧的感受。

然后维斯特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走向那么疯狂的层面。

人类恐惧死亡也好，热爱生命，都是一种本能。

维斯特想着重新带上面具，离开了警察局，他没有哪里可以去的，死亡每天最多的任务应该就是游走在街头上收割生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城市里每一个人的死亡——一座城市每天都会有上百个人死，一个国家有上万人在死，一个世界每天都有几十万人死。

他们在死之前都在诚恳的祈求希望能活着。

但是规则就是规则，死亡是必须的过程。

海量的情绪涌进了维斯特的脑袋里，他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这种死亡对于生命的意义。

他站在街头，很长时间没有移动，戴着面具让他看上去好像什么不法分子一样——虽然这里并不是哥谭。

等到他终于从死亡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他的身体融入了影子里面，没有人能看见他。

死亡是生命的影子。

而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巨大的爆炸声，他下意识的朝着旁边闪躲，接着转头就看见他背后站着的托尼。

托尼举着战甲，威胁的看着他：“嗨，先生，我来先下手为强了。”

维斯特：“……”

他都能想象这是个什么过程，托尼和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梦境世界了，重新来一次，他已经知道一切的原因就是维斯特的恐惧——那个影子杀手。

然后顺着线索向上摸，维斯特今天上午刚刚好在那个女人本该死的时候出现在了电影片场。

这样托尼肯定能够想到，影子杀手是去杀人的，但是某种原因让他没有成功，反而被警察抓了起来。

他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因为这是他们第二次做这个梦，提前知道剧情了。

托尼没有意识到他刚刚见过的那个维斯特是假的——或者说，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好，托尼和其他员工们所喜欢维斯特，也不过就是因为他身上属于生命的鲜活气息。

那个气息出现在别人身上，他们也一样会喜欢那个人。

就像无尽家族一样，无尽家族最初都是人类，是世界寄托法则的介质。

而那个介质是可以被抛弃的，当一代无尽家族死亡，就会有二代无尽家族。

同理，维斯特可以当生命，他的另一半也可以当生命。

感受死亡时维斯特还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而到了这一刻，维斯特却感觉到了失望。

他没有认出我来——

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他却没有认出我来——

我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死亡是消极的，因为他接受了太多人的恐惧和痛苦，以至于他本身就不可能有太多积极心里。

维斯特转变立场后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些复杂的情绪。

他甚至于为托尼认不出他来而感觉到愤怒——继而想要杀死他。

死亡就是这样，踏在人命上证明自己是真实。

他开始疑惑，他的养母——那位无尽家族里象征着死亡的女士，是不是也有和他现在同样的感受。

他一直没有办法理解，世界为什么要创造无尽家族？

法则就是法则，不该掺上太多人的情绪。

而无尽家族的存在，就仿佛是强行把法则加之在了人身上，要人去主导公平。

可是人怎么能做到？他们是有情感的，有情感怎么做到当所谓公平的法则？

而他的养母又为什么要在已经发生无尽家族全员阵亡悲剧的情况下，还要用那双荷鲁斯之眼，再次创造他们兄弟俩，企图让他们成为新的死亡与生命？

他是荷鲁斯的右眼，为生。

而他哥哥是荷鲁斯的左眼，为死。

从他们被创造的第一天他们就被迫接受某种命运，直到彼此吞噬，成为完整的个体。

维斯特压下了心里暴虐的情绪，这不是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死亡。

“托尼，我并不想伤害你。”维斯特冷静的说道，但是托尼并不想听。

他是一个未来主义者，他喜欢提前做好准备，这是维斯特最敬佩他的地方。

但是现在维斯特不那么觉得了，他意识到，托尼没有明白他在面对什么——他在面对死亡本身。

死亡是没有办法提前做好准备的。

维斯特决定避开托尼，他意识到那些阴暗消极的情绪影响到他太多了，让他也染上了一些原属于神的坏毛病——骄傲自大。

但是托尼看上去并不想他避开——钢铁侠已经利用好自己的技术造出了最好的盔甲。

在一炮打在他脚边时，维斯特停了下来。

他哥哥猜对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在影响他的心情，让他感觉到烦躁。

他控制不住的像分裂成两个人一样，一面期待着杀死这个冒犯他的人类，一面劝导自己不该这样子偏激。

“听着，我不想伤害你。”托尼对他说，“但是我不能让你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只要乖乖和我走，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可是你的朋友现在正站在这里——哦，对了，拥有那张脸和生命身份的才是他的朋友。

维斯特嘲讽的想到。

他迫不及待想要做点什么来发泄内心中复杂的情绪了。

但是他还是克制住了。

只是抬起头，顶着那张冰冷的面具，冷淡的说：“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和哥哥打了赌，看看他会不会被认出来，他这个时候应该努力表现自己像维斯特的那一面，可是他并不想那么干。

他觉得……反正他们也不可能认出他来着。

维斯特这样想着，突然朝后一步。

他跨进了黑暗中，和众生的影子融为一体。

托尼根本没有防备，也不可能防备到他这一手。

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维斯特消失在原地。

维斯特脱离了托尼后，就开始漫无目的的行走，路上他看到了许多流浪汉，许多无家可归的人。

这些人肯定不知道，死亡也和他们一样，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

他不受欢迎，不被期待，残忍又可怕。

也许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维斯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在梦里他和克拉克初次相遇的那个宠物诊所。

克拉克抱着的小氪最先发现维斯特的到来，它立刻张开嘴嘶哑咧嘴的朝着维斯特咆哮。

它应该是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拼了命的想要把他从自己主人身边赶走。

维斯特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难过。

发现小氪叫个不停，克拉克也看到了维斯特。

克拉克看见维斯特的第一眼，先是皱了下眉头，想要不着痕迹的掩饰下自己眼神中的防备。

但是维斯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眼神中的不对劲。

然后他感觉到心脏一阵刺痛……

克拉克和他说，他在梦里重新认识了维斯特，看到了他的灵魂。

维斯特相信了，他期待克拉克明白他的本质——脱离身份后他自己。

但是……

他朝着后面退后一步，在融入阴影时，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看到了吗？现在他们讨厌你，喜欢我。”身后的那个家伙勾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我们赌过那么多东西，从来没赌过这个——当我们交换本质的时候，人类喜欢的究竟是你还是你的能力呢？”

“你想对我说什么？”维斯特问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和这些人交朋友。我把他们给你，只是给你一个工具，你还记得我帮你给他们制定的鬼屋合同有多么苛刻吗？我不喜欢你投入情感在他们身上。”他说，“悲剧点说，我们都只是某种法则，脱离那个法则，我们就消失不见。所以不要在乎任何人，不需要在乎任何人，也不要对生命投入太多的情感。不管是上一任的死亡女士也好，还是她的另一面，他们都犯了错，他们都对生命投入了太多情感。”

他说着加重了力气，勾着维斯特脖子，贴在他耳朵上轻声说：“你看，生命就是这么现实的东西，你身上有他们喜欢的气息，他们就亲近你，靠近你，而当你失去那种气息时，他就恐惧你，推开你。没有人看得到你……因为你本质上属于世界，而不存在真的你，只有我们才在乎我们。”

维斯特第一次升起想要反驳他的冲动，他拥有独立的人格，拥有丰富的过去，他甚至在养母的教导下学会了思考——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上一任死亡女士那么执着的要他学会思考。

然后他意识到，这段话里有个关键的漏洞：“……你这样说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