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等到卡卡西带着太阳穴的跳痛艰难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某个表情惬意的家伙正坐在自己床头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合同。

卡卡西顿时有种是不是自己一觉睡了一个星期的错觉——但是从目前的空腹感来看，他大概只是睡了一整天而已。

“……喂，你趁着我睡觉又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吗？”

他不禁问道。

“怎么会，这可是拓展销路趁机占据市场的大好事。”

清彦理所当然地把合同也拿给卡卡西查阅：“喏，你看，之前烂在田之国卖不出去的矿现在不就有着落了。”

三振刀剑都被他派出去抄录匠之国所需要的进出口货物清单，重点照顾一些特殊合金、不锈钢和有色金属的出口，还有一些成型型材，比如矩形方管和角钢什么的——前者干什么都用得到，后者可是基建行业挑大梁的东西之一。

两名下忍作为感知型忍者很自觉地在附近警戒，卡卡西略微一想就疏通了这其中的个中关系：“总之，匠之国的后续问题你已经解决了？”

“算是吧。”

清彦含糊地说道：“他们的忍具出口这里我就没什么办法了，不过这也只能是由纲手大人那个位置来考虑的事情。”

卡卡西闻言忍不住失笑：“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考虑以火影为目标去努力一下呢——阿清你之前对付晴明的那一下，唔，我记得叫做雷之呼吸……那个再做进一步修炼的话不是还蛮有可取之处的嘛。”

和七年之前截然不同了，他想。战争时代，忍者的晋升规则和这个年代截然不同，他自己也是在达到了大概特别上忍中相对优秀实力的时候就被强行提拔为了上忍，提前毕业、提前成为中忍更是家常便饭。而如今清彦的实力或许已经摸到了上忍的那个无形的门槛，只缺合适的契机临门一脚——或许是一双写轮眼，或许是别的什么。

结果这句话换来对方的一撇嘴。

“——卡卡西，你该不会真的相信宇智波一族的成员能够当上火影吧？”

“……”

卡卡西躺在床上，相当无辜地用力眨眼睛：“你好歹努力一下啊。”

“这听起来还不如拯救世界容易呢。”

清彦毫不犹豫地反驳。

“啊，这么说话好过分——”

卡卡西笑了起来，紧接着心里又觉得有点惆怅。木叶各大家族之间的龃龉和摩擦他也不是全然不知情，作为这个村子最好用的几把刀之一，木叶各个势力的盘根错节，就连他自己都很难清晰地把握。

比如猪鹿蝶一族世代传承的耳环最表层的含义是“将这份团结时刻铭记在耳边”，但这份“团结”却由猿飞一族的成员来见证：三代火影的儿子猿飞阿斯玛作为鹿丸等人的老师，等到他们的小队成员全部成为中忍之后，就将为猪鹿蝶新生代未来的族长们提前颁发象征着“团结”和“认可”的耳钉。

又比如虽然日向一族内部团结，但是在家族利益和村子的利益产生矛盾的时候，却选择壮士断腕般牺牲了日向日差，才导致宁次这孩子一系列的悲剧和整段少年时期的沉郁性格。

考虑到斑曾经背弃了初代大人的历史，还有宇智波一族几近屠灭的经历，就算真的有试图竞选火影的那一天，大名那边也不会通过的吧……卡卡西有些沉痛地想道——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个中缘由，所以阿清他从最初，就没有将目标定在这里？

“——实际上，我不是个理想主义者。”

在根部的记忆审查当中，这名昔日的队友是带着轻松的笑容，如此对佐助解释的。

带土或许会大声告诉每一个人他想要成为火影这个梦想，但阿清不会。卡卡西躺在床上歪过头，身边的青年一只手拿着合同一行一行检查条目，看得格外认真，模样就像是已经轻描淡写地打算揭过这个话题。银发的上忍心里悚然一惊，或许对方的想法比他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深沉，甚至……

这个家族的每个人都让人不省心啊。

“……阿清。”

他忍不住叫道。

“怎么了？”

清彦讶异地抬起眼睛，七年后的卡卡西真的比以前多了好多话——不是说现在这样不好，但总归需要他有个适应的过程。

叫名字只是下意识的事情，等到对方真的开始等他说下一句话的时候，遍历全木叶也显得数一数二的聪明头脑突然就有点宕机。

“忍者的话，总得有备用选项吧，那个叫什么……Back up？对你来说，就算不打算去当火影，也有类似的备选项吧？”

卡卡西问道，尽可能地用调侃的语气来掩饰住自己有些磕绊的思路。

这换来对方有些讶异的一眼，总的来说，目光像是看到了一只忍犬在学猫叫，或者鸣人突然有一天看起了《起爆符的空间几何学》。

卡卡西：……

这也太尴尬了。

以前和阿清相处的时候，为什么没发现会这么容易显得尴尬，是因为天藏每次都在吗，那家伙其实是擅长活跃话题的角色吗？？卡卡西用力思考着。

就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来挽救这个基本上已经没救了的话题的时候，清彦突然开口，模仿着他那种有点调侃的语气：“本来，是完全没考虑这个方面的——或者说因为精力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投注过，所以就算你问起来，我也没有相关的计划。”

“……但是夹在我自己去努力成为火影和改变这个世界中间的选项，大概还是有的。”

清彦理所当然地说道：“卡卡西你去当火影然后‘总而言之想想办法解决这种麻烦事’吧！”

……？！

病床上的家伙顿时露出了“怎么又把锅锤在我头上了”的表情。

……而且“总而言之想想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啊！这种说法简直要媲美于在战争时代对四代目说“快用你无敌的飞雷神想想办法”了——他的老师不止一次私下里抱怨来着，“飞雷神又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的！有的时候当然还要用到我的螺旋闪光超轮舞吼三式……”

后面的内容已经不记得了，他老师的忍术名字起得出了名的吊诡，有的忍术一口气未必都能念完，声音未尽人先至，一度在战场上传为佳话——只不过不知道是名字太长还是人的动作太快，兴许兼而有之。

“因为仔细想想，卡卡西你‘稍微努力一下’比我要容易的多吧？”

某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甚至还接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了下去：“等你当了火影之后，这种麻烦的工作就都有人接盘了，考虑通商贸易和开拓新的产业其实还蛮伤脑筋的，我不想努力了。”

卡卡西：“…………”

听起来这问题很大！

他决定打蛇缠棍上地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那你都把工作甩给我了你做什么啊？继续在暗部吗？”

“当然是辞职了！”

清彦毫不犹豫地说道：“然后回家盘个不大不小的店面，继续卖仙贝和一些我自己喜欢吃的点心，说真的，我在过去的这几年里走访了不少世界，见识过好几种点心的做法……”

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卡卡西想，但是这听上去又真的很诱人，估计就是鹿丸想过的那种生活没错了。

七年的时间或许在他的身上造成了翻天覆地地变化，但是又好像始终如一。卡卡西顿时想到一开始大家都在暗部见面的时候，一大群死气沉沉的人里面就这家伙最醒目，虽说没有带土和鸣人那样“不像个忍者”，但偶尔得闲的时候，清彦就会念叨着等战争结束了，说不定他就可以去接下家里的仙贝店，保证能成为和一乐拉面一样出名的当地名物。

“……说起来把拉面当做名物也太寒碜了吧。”

当初听到这里天藏忍不住吐槽：“好歹举点更出名的例子。”

“那你能想到别的吗？”

清彦问道。

“……不能。”

其实那个瞬间天藏的脑子里滚过了“甘栗甘”、“酒酒屋”和一系列常去店铺，但他很悲伤地发现这些“当地名产”和一乐拉面也没多大区别。

*

他睡了一个晚上，外加一个白天，此时此刻窗外正夕辉弥散。

是吃晚饭的好时候。

“特地麻烦你们所有人过来跑了一趟，今天就由我来请客好了。”

睡了一天之后，总算勉强恢复了一些精力，即便太阳穴仍旧有着隐隐约约的跳痛，但总归已经不影响正常行动。

“——也不知道工匠之里到底有什么特产，不管怎么说，尽情的点一些你想吃的东西就好。”

那些原本已经转移到防御工事里的匠之国国民如今正在逐步转移回原本的家里，街道上虽然仍旧有些人烟稀少，但该开的店铺都已经陆续续地开了张。

两名下忍表情里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卡卡西不是他们自己的带班上忍，被请客总让人感觉有点受宠若惊，而负责掏钱的那个则显得理所当然，率领所有人大踏步地走进当地看上去店面最宽阔的那一家。

——又面不改色地刷刷翻过菜单，一串流畅的“报菜名”，将菜单上有名有姓的招牌菜全部都点了一遍。

宁次和志乃顿时联想到了为了请丁次吃烤肉而囊中羞涩的阿斯玛，陷入沉默。

刚刚这些吃掉了一个b级任务吧……

显然。和阿斯玛不同，卡卡西并不是很缺钱。

作为上忍的任务酬金很可观，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家伙不太花钱——几年如一日住在没什么特色的家里，兴趣爱好当中只有阅读这一项，日常开支里占比最大的一份是狗粮，生活状态循规蹈矩到近乎刻板，除了必要的修炼和任务，每一日都像是前一天的复刻。

或许暗部成员“斯凯亚”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但很显然……这个额外的身份，斯凯亚也领工资。

“难得解决了这一系列的问题，是值得庆祝的一天嘛。”

他举起杯子，率先给自己倒了一点点清酒。下忍们当然没有喝酒的资格，清彦也不打算在这种地方让他们开个坏头，因此只是各自埋头吃下酒菜。

“接下来，阿清你也会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无色透明的液体在白瓷杯当中来回晃荡，酒精耐性训练、简易毒抗性训练、基础的野外生存知识培训和和各种各样的繁琐复杂的内容，暗部的训练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就像是从部队里退伍的老兵也仍旧带着些军人习气一样，暗部所带给他的，当然也不只是一身换下来搁在家里没机会再穿的制服。

——其实卡卡西自己在饮食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偏好，但考虑到清彦那一本丸虎视眈眈的刀剑，还有从小到大所裹挟的、和忍者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习惯，他就总会下意识地觉得“和那家伙一起吃饭的话，就一定要更加规矩一些”。

“尽己所能，顺其自然吧。”

清彦给出了一个穆棱两可的答案：“虽然有个粗略的计划，但仔细想想执行起来的阻力也是挺大的。”

比起他所经历过的大多数世界，这片出身的故土都显得太过险恶了——以至于在当上审神者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理解“这份工作到底有什么危险的”。

和那些使用弓箭或符篆的审神者不同，大多数时候他都真刀真枪的冲在队伍的第一线——时之政府所分配给他的也确实尽是些危险的地方，一度让自己本丸里的刀剑都觉得很不公平，怨声载道。

“我们倒没什么……但是让主君大人您亲自涉险，甚至还反复多次地游走在危险的世界里，实在是太过分了！”

曾经也有人发出过如是抗议。

“——无妨，如果这样能够更加高效率地赚取功勋的话，我也能够快些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里。”

清彦一边给自己身上缠绷带，一边随口解释道。刀剑们身上的伤口可以藉由灵力和手入室来进行快速的修复，但人类身上的创伤却不能——清彦自己也不会医疗忍术，只能靠时间和药物来干熬过去，导致整个本丸上上下下都比他自己要焦心。

那是令很多同行都难以理解的执拗，大家无法将这种行为和念头归拢于落叶归根的想法，也不觉得对方是打算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但总而言之，“想要回去”这个念头一直都扎根在对方的脑海里，纵使七年不曾改变。

*

忍者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推杯换盏之际，富人很快就将桌面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这是在别的国家，刚刚结束危险的任务又是深入腹地，即便是在饭桌上点了酒，两个人也喝得非常节制——除了空气当中弥散的一点点酒精味儿以外，甚至看不出任何饮酒的痕迹。

如果自来也大人在场的话，一定是会要嘲讽这种喝酒方法“不够畅快”的。

酒足饭饱之后，几名匠之国的官员早早地就等在了饭店的门口。

“清彦阁下，卡卡西阁下。”

为首的那位弯腰行了个礼：“非常感谢你们在矿石供应上的承诺，和匠之国的大名商议之后，我们一致决定想要邀请你们去我们冶炼金属的地方参观一番。”

“这可是你们的国之重地，我们这些外人……”

卡卡西很谨慎地说道。

得到重视固然是件好事，但倘若看得太多，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岂不是平添了麻烦。

如果对方想要杀人灭口的话，他应该也不至于无力反抗……银白发的上任略微思索了一下，目光就朝着身边的方向飘了过去。

“火之国境内也是有矿山的，你就不怕我将你们的技术学了去？”

——清彦一耸肩，比卡卡西那委婉的说法要直白好多。

然而这句话一出口，反倒惹得匠之国的众人都笑了笑：“我们并非是想引你们去看武器锻造的地方——这违反了五大国之间的公平协议。我们只是想在展示一点匠之国的技艺罢了——如果还有什么和武器营生没有关系的委托，我们的实力也同样很可靠。”

这就是在主动招揽生意了，很显然，比起仰仗着五大国的鼻息过活，主动争取产业转型也是匠之国的目标之一。如今复活先祖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他们总得想办法度过如今这个有些艰难的年月。清彦已经在之前给够了暗示和台阶，而这个台阶他们是否接的下，就要看接下来所展示的诚意了。

黑发的青年欣然点头：“既然这样，我们这里的两个孩子和家臣们就方便不参与了，那么就由我……”

“——我们一起，能够有机会受邀参观匠之国的技术，真是荣幸之至。”

卡卡西说道。

……这家伙好奇心有这么重吗？前往火山的一路上，清彦都忍不住拿眼睛去瞟旁边的这家伙。

可惜后者表情上无动于衷，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看上去闲散无聊，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但倘若要仔细考虑从哪里进攻的话，又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机会。

“……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危险的。”

清彦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声交流，“但凡他们还想让这个国家的日子好过一点，就不会打算在这个时候来为难咱们。”

——可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跟来的，卡卡西在心里回答，但具体是什么理由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当然就没办法告知对方，因此也只能摆出招牌式的表情笑弯了眼睛：“能够有机会来参观一下这个不是也挺好，这可是多少人一辈子也见识不到的场面。”

“……”

这个理由听上去有点差强人意，但清彦默认为这是对方的警觉性在作祟——如果再来一个像晴明那样的家伙，就他自己一个人确实没办法招架。

“请跟我们走这边，前方的空气容易产生些有害气体，还请二位提前佩戴好防毒面具。”

他们在后排说着小话，前排匠之国的官员不管听到没听到，反正全当一无所知的样子，满面堆笑的递过来了两个防毒面具。

火山腹地确实容易产生含硫物质，如果要长期在这里工作的话，没有足量的保护显然是不行的。

防毒面具拿到手中之后，二人皆是很迅速地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明显的机关之后佩戴在了脸上。

紧接着，他们顺着天然生成的岩缝一路向下，周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了起来。

“请看吧，这就是我们工匠之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