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众所周知，忍者是一种很无聊的生物。

战争很无聊，他们千篇一律的生活也很无聊，一代一代巡回往复，见不得什么新意。在历次的忍界大战当中，甚至囊括了木叶崩溃计划这种小规模突击作战在内，战胜方其实并不能要求战败方什么，战争的成果非常有限，所谓的割地赔款更是无从谈起。

地，风之国的那片荒芜的土地，想要改善成适宜火之国人民居住的风格需要耗费相当大的力气，款……无论是风之国还是砂隐村，如今也确实没多少钱。

木叶村在其他人村眼里倒确实是一个香饽饽，但可惜历任火影都强得要命，村子里的新人教育也一直都跟得上，打来打去都很难让人抓住机会。

作为五大国之一的风之国或许会因为国内缺钱而考虑发动一场战争，而这些迫于无奈国威压的小国家，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要么采用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修炼手段，比如熊之国的星忍村和他们的星之修炼，要么将自身的业务范围局限在整个国家之内，就像是雪之国一样。

再不济，或许还有可能会像五大国俯首称臣，就像是此之国和彼之国一样，都作为如今火之国的附属国存在着。

世界是残酷的，而能够谋求生存的手段本就不多。

回到住处之后，清彦去找卡卡西借忍犬。

“你和雪之里的那些忍者认识？”

清彦随口问道：“他们的带队上忍听说你也来到这里之后好像表情有些不对劲。”

“——啊，那位……怎么说呢？我的冰遁·一角白鲸就是从他那里复制下来的。”

银白发的上忍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弯起眼睛笑得十分无辜：“不过如果对方想要和阿清你一起合作做生意的话，应该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才对。”

确实，那位梳着马尾的带队上忍在听说旗木卡卡西的名号之后眉头皱了又皱，但确实没有多说什么，如今想来应该是为了恰饭强忍了下去。

再次感叹，当忍者真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这段时间里，卡卡西也偶有指点他自己所带的那三名学生，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影分身来代劳，本体神出鬼没，往往一整天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偶尔得空闲的时候，就会被迈特凯拉来比试胜负，清彦甚至还无辜地当了几次裁判。

“比看谁吃得多，比猜拳，还有比单手攀岩……”

宇智波清彦本人也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你们两个还真是精力旺盛。”

“这是青春，是青春！”

迈特凯笑出了一口白牙，强调道：“这是我和我永远的对手卡卡西，从小到大激烈碰撞燃烧至今的……”

“完全没这回事阿清，你不要听奇奇怪怪的东西。”

被点了名的家伙手上摊着一本书，一边垂着眼睛看书一边澄清：“完全是这家伙在自说自话。”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一定是今日的青春纯度还不够，决定了今天增加训练，单手俯卧撑一千下！”

清彦：“……”

说真的，他从小就不太懂这家伙的思维逻辑，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有些变本加厉的趋势。

黑发的青年倒背着手，伸长了脖子去看卡卡西手中的小说，对方察觉了视线，啪地一声就把手中的书本合上，只露出了湛青色的封面：“怎么？在我的印象里，你过去应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只是有些意外，这应该不是自来也大人所写的那个系列。”

书脊上有个十分陌生的名字，很显然，既不是那位声名显赫的蛤蟆仙人，也不是他的笔名。

“——新作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刊发，而且等卖到土之国，又需要一段时间。”

卡卡西显然是对于《亲热天堂》系列如数家珍：“等这次中忍考试的任务结束以后，应该就能够在木叶买到了——如果他没有最近彻底忙于鸣人的修行而无心写书的话。”

实际上自来也的书很多都是由影分身来赶稿的，这真是个实用忍术，各种意义上是解放生产力的良方。

只是“传说当中的三忍之一是个畅销书作家”，而一脉相承的“木叶精英忍者是这种畅销书读者”，就很令人惊异了。

“你不是以前还说阿凯读书少，那借我看看嘛。”

清彦对书的内容提起几分兴趣：“难得见你看这种不是自来也大人丛书系列的作品。”

“啊这。”

卡卡西悚然警觉起来：“我还没有看完，而且……”

而且让别人看这个总觉得莫名羞耻啊？？一般忍者对于这种读物都是兴趣不大的才对，而且对方是阿清……一想到是阿清在这么说，就觉得羞耻程度成吨增加。

“怎么？”

清彦问道。

“不，没什么，总之……”

卡卡西哼哼哧哧，觉得脸上的温度都在直线上升。

“——总之？”

清彦凑过去，结果对方光速把书揣进了忍具包：“……总之不行！阿清你不能看这个！”

下一秒，卡卡西就刷地一声消失了。

叶瞬身，木叶上忍人人必备的技巧。

或许这招可以摆脱鸣人之流，但是对于清彦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场追逐战的开始——黑发青年迈开弓步，右手虚握向着侧后方探去，摆出拔刀斩的起手式。

“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三连！”

嗖地一声，清彦拖曳着金色的雷火辉光消失在原地。

追逐战开始了，两个人几乎前后脚地遍及岩忍村的各大屋顶，引得当地的忍者惊愕探头，正在给自己涂指甲油的黑土将手伸出窗外，吹着指头风干，就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呼啸而去。

“什么嘛，木叶的忍者……”

她又嗔怪着关上了窗户。

“怎么回事？”

天天突然觉得猛然掠过一阵强风。

“白眼！……唔。”

宁次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大概是，那个，清彦前辈的……”

他想了想还在做单手俯卧撑的凯老师和中途加入的李：“……青春？”

天天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岩忍的暗部也惊诧不已，不知道是应该追上去还是放任自流，这两个人看上去也不像是要打探情报的模样，整体来说反倒有点像是在切磋……算了还是汇报给土影大人吧。

最终，两人在一片岩石山顶上短兵相接，刀锋击打在苦无上，震得虎口微微发痛。

“阿清你这些年真是变强了啊。”

卡卡西忍不住笑：“这样一来努努力去获取上忍资格也不是不可能。”

“——还差得远呢。”

短时间内的高速体术让人明显有些气喘：“所以，到底是什么内容的小说能让你这么讳莫如深？”

卡卡西：“………”

转移话题大失败。

银白发的上忍垂头丧气地把那本书从忍具包里掏出来，其实如果换个人来看——比如鸣人，肯定是已经第一时间看过自来也大人的手稿了——他都不会像是现在这么局促，但一想到那个人是阿清，基于各种隐秘的“不想在那个人面前丢脸”的想法，他都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在哗哗往脸上窜。

太难了，他想，这根本就是公开处刑。

阿清是成年人当然也不能用这是十八禁读物来搪塞，更何况书里的大部分内容都只是普通的恋爱桥段罢了，但是如果让他看这个……

——暗部分队长兼精英上忍，木叶复制忍者，六岁成为中忍十二岁成为上忍的天才形象大概会崩坏得一去不复返吧。

两个人并排坐在山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险峰，但完全没人因为恐高之类的理由觉得恐惧，反倒非常习惯——作为忍者，实在是有不知道多少种理由从这种地方转危为安。

清彦的膝盖上摊开着一本书——作者是个生僻名字，他完全不认识。

……文化产业发展得也不怎么样，清彦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连绵不绝的战争将整个世界的文化领域都踏得稀碎，能活命就不错了别说写书看电影，自来也大人也是实力到位了之后才想起来发展个人爱好……当年应该再多看看剧本什么的，可惜七年的时间还是不够，拼命学习也只成了现在的样子。

偶尔他也会想，如果换了另一个人成为审神者，比如说旁边这家伙——用七年的时间能够做到的事情肯定要多得多。但历史不容假设，宇智波一族覆灭的那一天里，他隔着无数重的世界，在时间之外的箱庭当中，连自己的父母都无力拯救。

其实本身对于这本书也没多大兴趣，清彦随手翻开一页：“我是如此深爱着你——”

“喂喂你别念！”

卡卡西手忙脚乱地抢书，两个人的影子在悬崖边上一阵摇晃，最终大概是近身搏击不占优势，书还是回到了卡卡西的手里：“看看就算了你还要念出来！”

“这不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小说嘛。”

对方有些诧异：“有什么不能看的。”

“诶，阿清你那边也有类似的读物吗？我是说，作为审神者的时候。”

“我工作很忙基本没什么闲暇时间所以不太看啦，但是审神者群体当中有个关系不错的小姑娘非常喜欢这些……”

不过把小姑娘和卡卡西做对比实在是有点让人忍俊不禁：“对方也是银白色的头发，跟你一样。”

卡卡西顿时露出有些拘谨的表情——脸上的热度仍旧没有消散，他甚至开始想象对方在成为审神者的这些年里，是否已经交到了不少其他的朋友，还有……毕竟这家伙向来深受小姑娘青睐，宇智波一族大多如此——

他从来不提及自己作为审神者的生活，对于各个世界的描述也只是边角细节，卡卡西不清楚是所谓的“时之政府”要求如此，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忍者的过去都是不方便去打探的，因为每个人的过往都意味着各种各样的伤痛。

于是他忍不住偏过头，去看那双黑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同样回望过来，显得自信满满：“这书我也能写！”

卡卡西：哦……啊？？

清彦：“稿酬很不错的吧？等回木叶以后能不能借我几本自来也大人的书，让我熟悉一下这边的写作风格……世界跨越得太多，有时候会抓不住当时时代的民众喜好。”

卡卡西：？？

他现在仍旧觉得有些晕眩。

一开始不是只在抢书看，怎么最后就变成这种展开了。

“就应该趁着文化产业诞生之初赶紧屯一点ip，不愧是我。”

身边的家伙开始胡言乱语些他根本听不懂的内容：“正好在经历过的世界当中遇到了不少好故事！”

卡卡西觉得不管说什么他都拦不住这人了——虽然其实也没有拦住的必要，但不管怎么说，他的个人形象没有因为看这些小说而发生不可逆转的崩坏……吧？

而且说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啊，明明凯那家伙想要看的话，应该就不会——算了，那家伙无论如何都不会想起来要增加阅读量的。

卡卡西甩了甩头，决心将稀奇古怪的想法都从脑海当中清理出去，重新开口：“那么，最近你的兴趣会转移到写作上吗？还有——我能看看你的手稿吗？”

“和自来也大人一样，用影分身坐镇本丸来解决这个，就算查克拉量不算多，分出那么一个人来写书还是做得到的……”

至于本体，需要完成的工作仍是道阻且长。

*

“清彦大人，卡卡西阁下。”

阳光渐斜，两人身后突然传来小狐丸的声音：“你们一直都没回住处，所以朝尊让我过来帮忙送便当。”

卡卡西看了看，便当一式两份，精致的红漆盒上横着筷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一次在土之国他们可没带负责做饭的刀剑：“我也有份？”

“朝尊说如果不给您也带一份的话你很大概率会跟清彦大人分着吃。”

小狐丸笑了笑：“然后所有的刀剑就都表决同意一定要带两人份了。”

卡卡西：“……”

你们大可不必这样。

这群刀剑们将自家审神者过度保护得密不透风，倘若清彦本人真的是什么层层结界当中的贵族倒也相符，但这家伙明明是个刀术精湛的忍者，就算是在过去的忍界大战当中，诡谲多变的战术布置也让不少人吃了苦头。

“那么，就不打扰清彦大人雅兴。”

小狐丸行了个礼，放下便当盒子：“我就暂且先回去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最近辛苦你给那几个孩子当陪练。”

清彦也没挽留，注视着对方离开，又重新垂下头：“偶尔这样在外面吃东西也挺不错的吧？风景也好——现在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夕阳。”

饭盒里的主食是红豆年糕，年糕烤得恰到好处，鼓起焦糖色柔软的气泡。第二层的格子里整齐码放着煎饺、鸡蛋卷和一些腌渍小菜，外带一小壶还带着温热的味增汤。汤里切着南瓜和白萝卜碎块，和昆布一起炖煮得软烂，不需要勺子都能够直接连同汤水一起喝下去，热腾腾地一步到胃，让人从内到外都觉得熨帖。

散发出不少忍者都欠缺的，家的味道。

“——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故事吧，卡卡西。”

清彦突然说道：“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商业灵感……挑拣你认为有意思的部分就好。”

“哎。”

卡卡西下意识答应了一声，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刚刚带学生的时候被鸣人拍了一脑门的粉笔灰，又觉得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有损形象，决定从他们三个人通过自己的毕业考试开始说起：“我预约了第三演习场的使用权限，然后找了两个铃铛，让那三个孩子来竞争其中的两个……”

那之后的日子里，原本从暗部出身的旗木卡卡西变得越来越像是一个老师。

在把一大群学生任性地扔回了忍者学校复读——听到这里清彦扬了扬眉毛没有表态——之后，精英上忍旗木卡卡西终于带起了自己的第一批学生。他们令人头痛，互相之间相性不佳，却磨合着一起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现在或主动或被动地各赴前程。

“鸣人才是最让人头痛的那一个，要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教导后进生的经验……好在后来自来也大人接手了。”

卡卡西托着下巴：“小樱的理论知识非常丰富，在学校的时候平抛运动圆锥曲线还有暗号学都是满分，但是作为忍者的战斗直觉却需要锤炼。”

然后，就是佐助……

卡卡西不禁看向清彦，这两名宇智波一族的族人只见过寥寥数面，进行了短暂的沟通就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抱歉，也没什么值得一晒的内容。”

暗部的任务囿于保密协议是没办法随便透露的，因此卡卡西也只说了自己当上上忍的那一部分，而上忍的生活里，又有很大一部分被第七班的学生所占据：“对你来说是不是很无聊？”

“哪里，我反倒觉得非常有趣。”

清彦也弯起眼睛笑起来，两个人饭盒里的晚饭都吃掉了大半：“你和过去变得不一样了。”

“——那你觉得哪种状态要好一些？”

卡卡西冷不丁问道：“暗部的时候，还是现在的样子？”

这种问题让人很难回答啊……清彦顿时就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你这么提问就太为难我了。”

“随便说说看呢？因为阿清你也变化很大嘛——那种不需要查克拉的刀术，是叫作‘呼吸法’对吧？很难想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学到这样的技法呢。”

“啊那个，因为碰巧遇到一个老前辈在教学生，就顺便跟着一起旁听了一段时间……结果两个学生性格都很有性格的样子，他们每天都过得鸡飞狗跳的。”

实际上善逸和狯岳不止鸡飞狗跳还经常互相私斗（单方面），甚至还会被桑岛慈悟郎老先生指着鼻子抱怨，说他们不如一个半路学起的忍者，人家看一遍的动作就能记得住。

清彦动作顿住：那是因为我有木叶流刀法和天然理心流的基础，而且……

但善逸根本没给他说出这些话的机会，这家伙当场满地打滚满脸飙泪：“那师父你就收他去当继承人啊啊啊——”

“开什么玩笑，清彦怎么可能继承雷之呼吸，他总归是要回自己的地方去的……”

“那我也想回家啊修炼好辛苦的嘛——我好想回家吃点心撩小姐姐然后找个良辰吉日结婚——”

直到现在，清彦只要一想起来当时的场面，就觉得善逸的背景音直戳耳膜。

两个人肩并着肩，距离非常近，卡卡西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看上去对这些过去生活的细节饶有兴趣。七年的时间足够彻底改变一个人，足够让一个忍者学习出各种各样的知识，以全新的面貌回到故土，也足够让暗部里寡言少语态度冷清的少年变得看上去褪去了锐气，总是能笑得弯起眼睛。

“不过前一个问题还是很好回答的——比起暗部时期或者现在，更值得期待的当然是未来的样子了，你对鸣人和小樱他们不是也这么看吗？”

“唔——未来吗？”

卡卡西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但是，鸣人和小樱他们都还只是孩子，你这个说法对于成年人来说……”

“不管对于什么年龄段的人来说，‘未来’都应该是值得期待的东西才对吧，如果三代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夕辉将整座山顶都镀上金色，岩隐村陌生的景色，却让他恍然想到木叶。

“——起码对我而言，非常期待卡卡西你未来的样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