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战后清点损失，才是最让人糟心的部分。

菜地里所有绿叶蔬菜意料之中地全部报废，土豆之类的块茎也有不少被神罗天征掀飞，更多的则是埋在了废墟之下；地爆天星的后遗症同样惨痛——木叶村周边的水稻田里落下去一块巨大的陨石碎块，万幸的是没有砸伤人。

战略储备物资虽然充足但乏味，不会有人喜欢每天啃干粮的日子；居民的住宅被破坏殆尽，清彦在和刀剑们清点损失的时候偶遇鹿丸去汇报战损，据说他家鹿场的大门被直接吹飞，豢养的鹿逃跑了起码一半，一些族人正在木叶周边的树林里用影子模仿术往回捕捉。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还有储存疫苗和珍贵药物的冷库，现在也已经失温了。电力系统遭到的打击同样惨痛……万幸清彦先生之前准备了在颜山上的太阳能电池组，现在还勉强可以给一些关键的设备供电。”

小樱也显得忧心忡忡：“师父陷入了昏迷，一直都还没醒……”

纲手大人在用尽了查克拉来治疗全村人之后一直没能醒来，而现在村子灾后重建的工作迫在眉睫——别的不说，避难所里大量村民的食物供应、生活保障、财政支出的安排、医疗体系的重建、村子如今的安防手段、各个家族的秘术和私产如何保护……每件事都得要人手来敲定。

击败敌人需要一个英雄，而重新修缮整个村子——需要的则远不止如此。

奈良鹿久作为火影的幕僚摸着胡子转了一圈又一圈，觉得自己这几天肯定要大把脱发；犬冢一族散出去不少搜救犬，这次不幸中的万幸是，虽然整个村子都不复存在，但至少没有人员伤亡。

卡卡西沉默了半响，这个时候，确实需要有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而于情于理，作为木叶的战斗力天花板之一，在自来也大人去世、纲手大人昏迷不醒，鸣人他们尚且年少羽翼未丰的时候，或许确实需要——

银发青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攥成拳。

他在这个村子中的位置确实有些微妙，即便已经脱离了暗部的指挥体系，但仍旧有一批暗部成员可以听从他的调遣，大多数时候卡卡西很少去撬动这种“权限”，对那个位置也毫无兴趣和野望，但如今的境况却逼不得已地让人不得不拿出觉悟。

“成为火影”是宇智波带土的梦想，是漩涡鸣人的梦想，是水门老师的梦想，是加藤断的梦想……却不是他的。

无数被冠以英雄之名的人前仆后继，卡卡西自认为自己欠缺某些东西，而现在他被从英勇战死的结局当中强行拖拽了起来，像是原本准备报废的精密仪器又被重新组装，想要继续运转下去。

下一秒，一只手轻轻推了一把自己的脊背，让原本身形就不太稳的卡卡西踉跄地向前踏了一步。

“——去吧，卡卡西。”

银白发的青年愕然回头，视线撞上一对漆黑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不是吗？”

看着卡卡西一副怔住的样子，清彦又补充了一句：“尽全力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

临时的医疗帐篷被一顶接一顶的搭建了起来，除此之外，在大和的努力之下，大家总算勉强有了住的地方——虽然都是几人合住一间的宿舍，让清彦久违的体验了一把暗部训练时的场面。

在这种情况下，提前修建好的防御工事和储存战略物资的场所就显得格外预卜先知。

神罗天征只是破坏了木叶村的地表结构，但普通居民疏散的区域则保持完好——颜山内部的空间就是整个村子非战斗居民的疏散场所，这里有着非常强力的封印符篆来保证结构完整，同时还出去着能够让整个木叶村的村民吃两个月的食粮。

刀剑们迅速分工，承担起了各自的职业，有的去和忍者们一起清理建筑垃圾，有的在负责煮饭，还有些人跟随医疗班在照顾病人。阿灯队长挑了几振相对敏锐的打刀，编入了村子如今的巡逻队伍当中。

“抱歉啊清光，这种时候让你去巡逻。”

清彦表情带着歉意：“对你来说，是麻烦的工作吧……”

“怎么会，能够为爱着我的审神者大人工作，对我来说是幸福喔？”

清光对着清彦眨了眨眼睛：“那么今晚见，清彦大人！”

废墟被用土遁术迅速地清理出来一片区域，卡卡西手边堆砌了一大堆的文件，即便是临危受命，但看上去并没有多慌乱，指令一道接一道地发布出来，迅速被消化在各个中队当中。

“果然该说不愧是天才？明明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清彦坐在木制的躺椅上——大和出品，方便他指挥刀剑和恢复灵力——一边以同样的效率吩咐着刀剑们从旁策应，一边看着卡卡西的背影吐槽。

“——饶了我吧阿清，我现在每一秒都无比希望纲手大人赶快醒来。”

银白发的家伙扭过头，皱着眉头露出无奈的笑容：“这种什么都需要操心的感觉，比单纯做上忍去执行任务还要麻烦一点。”

统筹管理和执行任务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思维模式，加上木叶如今本身雪上加霜的境况，可以称得上是一块烫手山芋。奈良鹿久作为上忍班长忙得脚不沾地，在废墟当中兜了一大圈回来之后，沉着脸带来了第一个不那么妙的消息：“卡卡西，清彦，接下来……我要参与和火之国的大名一起开展的紧急会议。”

卡卡西看报告的手指一顿，他自己本人这个时候强行挑大梁其实是很僭越的行为，毕竟“旗木卡卡西”虽然理论上有着实力也有部分的实权，但过去他守礼克制从未撬动过这些，在政治决策方面的会议出勤率远不如时常作为村子幕僚之一的奈良鹿久。这种境况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有意为之，而剩下的原因……银白发的上忍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那就拜托你了？你知道的，我不太擅长那种场合，从经验上来看也——”

不是“不擅长”，而是“抵触”吧，奈良鹿久神情复杂地看了卡卡西一眼，作为这个村子更年长的中坚力量，他当然知道这位实力翘楚的后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好运，童年时代的“猪鹿蝶”组合能够扛过一次又一次战争活到现在。

木叶上忍旗木卡卡西的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过去。

强行要求一个人去承担大量责任当然是很过分甚至残忍的，当然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卡卡西应该也不会拒绝……奈良鹿久想了想，只能点头表示：“到时候我看情况。”

说完，他又顿了顿，将视线留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么，来自异世界的家伙有什么见解吗？”

“比起别的东西，我觉得卡卡西的生命安全更重要喔？毕竟是难得从那种地方回来一次，如果再来这么一遭的话，可没人会施展轮回天生了。”

清彦轻描淡写地揭过了“白山吉光”的事情，而只要他自己不提，卡卡西不暴露的话，大家当然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也复活于佩恩的轮回天生术。黑发的青年从身边的刀剑手中接过一杯热水——现在连茶叶都是稀罕物了——轻轻呷了一口，用那种一贯慢条斯理的语气说道：“明明是村子最强的战力之一，倘若折损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惜了……不是吗？”

“……”

奈良鹿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视野仔细地逡巡了一圈儿宇智波清彦的表情，而那张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什么多余的内容都看不出。最终，鹿久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等到奈良鹿久走出帐篷之后，卡卡西才回过头，满脸无奈地提问：“没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吧？‘我的人身安全’什么的……虽然不是自夸，但是想要在木叶的地界上干掉我，总归还是需要点手段的喔？”

而且突然在鹿久面前说这种话……让人很难为情啊！虽然阿清会关心这个让他意外之余还有点隐秘的窃喜，但总归他才是一直以来当队长保护大家的那个人嘛！

清彦的表情却没有因为这一席话而放松，他看上去态度轻描淡写，却格外认真地回应道：“那么你认为三代大人和五代大人的实力又如何呢？”

“诶？如果你是说，愿意为了保护村子而牺牲生命的‘觉悟’的话……”

卡卡西在“觉悟”这个词汇上下了重音：“这种东西，我姑且认为自己还是具备的。”

“不，不是这回事。”

清彦摇了摇头：“而是，三代大人曾经遭到过数次暗杀，并且在最后一次阴谋当中死去这件事。”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却不啻于惊雷一般炸响在耳畔。卡卡西警觉地皱起了眉头，先是从帐篷里探出头，斥退了周围驻屯的忍者，又关上了帐篷的入口，做完了一系列的隐蔽措施之后才沉下声来，声音格外冷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一直都是在自己想办法搜集资料，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果然也是该告诉卡卡西你一部分了。”

清彦从忍具包里取出一枚卷轴——卡卡西皱了皱眉，鬼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交到了对方的手上：“去问鸣人或者大和也没关系，如果不是‘晓’这一次动了手的话，也总会有别的第三方向木叶出手，因为纲手大人如果不出事的话，火影的位置不可能会被让出来嘛。”

清彦归来之前，木叶近几年来遭到的最大冲击之一——木叶崩溃计划的始作俑者，实际上另有其人。

大蛇丸利用了四代目风影和砂隐村，而团藏则利用了大蛇丸——或许谈不上利用，但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与虎谋皮。音忍村的一部分研发经费和特殊设备来自于木叶之根，而两边的情报交流在这些年里也从未中断过……清彦曾经要求驻扎在田之国矿山的远山幸之助从大蛇丸的巢穴中寻回的，就是关于这些事情的密信。

两份由木叶之根发往大蛇丸基地里的密信内容触目惊心又证据详实，即便是卡卡西也看不出这里面还有什么可以另做置喙的地方。银白发的上忍顿时觉得这一枚卷轴在手中沉甸甸的重若千钧，他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那么，阿清，你给我看这个是因为——”

“是因为，如果你在这个时候被推上火影的风口浪尖的话，会面临的说不定是一次接一次的暗杀。”

清彦笃定地回答。

火影为了保护村子而死是职责所在，但是如果死于村内的政治斗争的话，别说作为英雄的荣光，这甚至可以说可笑了。卡卡西挠了挠头发，干笑道：“也不一定会是我啊，这种事情……明明我非常不合适的，既没有这份心意，能力上相比纲手大人和历代火影也都有欠缺，如果让这样的我来堪当大任的话……”

“总之，先完成自己手头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剩下的部分，我相信鹿久前辈也不会不考虑这些的。”

清彦却没有打算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毕竟以他的头脑，这点暗示已紧足够他想明白很多事了。”

*

而另一边，火之国，高层会议。

正对着大名和火之国官员而坐的，依次是木叶的上忍班长奈良鹿久，如今身为暗部长的三代火影的儿子，志村团藏，水户门炎和转寐小春。

“经费这边，还有和其它国家的关系修复，我们总归会尽力去扶植村子……”

大名说道，但是话音刚落，就被团藏抢白：“而更重要的事情是，要尽快抉出六代目的火影。”

“说得对，我提议四代火影的学生，木叶白牙的儿子，如今的精英上忍旗木卡卡西成为六代目火影。”

奈良鹿久看了他一眼，举手说道。这倒不是说一定要让卡卡西去成为火影，只是要在大名面前提供出一个可靠的备选项——不管团藏之后说出什么东西出来，都一定要有转圜的余地。

“唔，很多年以前就有过提议这个人的预案……”

大名回忆着早些年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叶隐村人才辈出呢。”

“当然，我正要说到木叶的新血。最近我们也在想办法尽可能地少让火之国在财政上多伤脑筋，新一代的忍者里，也不乏有擅长经营的类型……想来大名大人心中应该有底。”

奈良鹿久顺着这个话头笑了笑，话中有话：“我们会尽快让村子恢复起来，尽量少给大名大人您添麻烦。”

“哦哦，是嘛，那个宇智波的后生，我也知道喔？那家伙在大名里其实也是蛮有名的，毕竟鸟之国的朱鹭小丫头在我这里称赞了那家伙好几次，田之国的大名对他也是赞赏有加……唔，红酒也是一如既往地美味啊，还是希望木叶赶快恢复起来，要不然的话很多特供的美食都要断档了。”

大名“啪”地一声摊开折扇，遮挡在自己的面前：“真是的，战争什么的，果然会毁伤经济……”

是啊是啊，幕僚们纷纷点头。

鹿久看了团藏一眼：“所以不管是谁来成为火影，木叶的经济发展和木叶村居民的幸福生活，以及大名大人的信赖，都是必须要考虑的因素呢。”

哼，耍小聪明。

团藏瞥了鹿久一眼，三代提拔上来的人果然问题大得积重难返抓不住重点：“现在村子面临的外部威胁才是首当其冲要解决的事！我提议——”

“由我来担任木叶的第六代火影。”

*

“卡卡西去尽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剩下的交给我吧。”

虽说一开始卡卡西只将这当做是一句鼓励自己的话，等第二天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第一批驰援木叶的，是砂隐村的忍者。

来的是几个年轻小姑娘，押运了好几车的蔬菜水果。

“勘九郎大人和手鞠大人最近都忙，实在是抽不出空余，但是一听说木叶出事的情报就已经立刻组织我们开始筹备物资了！这些你们肯定很需要，我们现在只是先头部队，第二批的救灾物资已经在路上了！”

小姑娘的脸庞带着些激动的表情：“卡卡西前辈，感谢您曾经豁出性命去拯救我爱罗大人，还有清彦前辈在这三年间对于风之国不间断的技术指导……现在是让我们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紧接着，是田之国送来的米粮。

远山幸之助带了几个还算伸手不错的“前任流浪忍者”过来，搓着手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在此之前一直都深受清彦阁下的照拂，如今木叶出了事，您就当是我们这些人来报恩吧。”

再之后，是匠之国的建筑型材。

“只有波之国来的木匠可不行吧？”

他们笑了笑：“损坏的工具，修建房屋的钢筋，还有新的防御工事，这些东西就交给我们吧！”

达兹那先生和伊那里，早早就去和鸣人汇合叙旧。

雨之国的工匠还和以前一样表情又臭又硬，但仍是面对清彦撇着嘴：“要是木叶就此一蹶不振的话，我们的工厂由谁来下订单呢？顺带一提，这可是我们的个人行为，和国家没什么关系。”

花之国的蜂蜜，鸟之国的美酒，川之国醡浆草金山送来的矿物，还有遍布在世界的大小行商送来的生活物资。

火之国最南侧的深水港口，在今天接受了一批据说是“救灾物资”的鱼类。

三年间埋下的种子终于在此生根发芽，开出名为未来的花朵。

“资金援助上，我也会尽己所能出一份力，各地钱庄里这些年都有些投资积蓄，加上火之国大名的那份，够把木叶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一大圈了。技术班的人已经开始布置图纸，我这里有擅长这个方面的刀剑，很快就能出新的规划草图……钱的问题别担心，这些年赚钱本身就是为了这种时候用的。”

逆光之下，黑发的青年挑起眉毛冲着卡卡西邀功一般笑了笑，显得表情生动又意气风发。

“——怎样，卡卡西？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吧？”

“……”

卡卡西盯着面前的青年，喉头有复杂的情绪滚动而过：“阿清，你……”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突然特别可靠？”

始作俑者还挂着笑脸，难得一改往日的沉稳慎重。

卡卡西动作一顿，向着对方的方向迈了半步，又谨慎地收了回去：“阿清很可靠这点，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他竟然想要伸手触碰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