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海面上泛起潮湿的雾气。一艘船摇晃在海面上，从雾气当中透出灯火的暖光。

黑发的商人和栗色头发的小记者肩并着肩，坐在船舱里分享一盒松饼。

“说起来，好久没有想是这样一起旅行了吧？”

卡卡西问道。

“唔，因为总是没办法抽出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清彦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果然还是鸣人和海里君比较可靠啊。”

实际上，鸣人被强行以“培养工作能力”为由按头加了好久的班，波风水门的儿子或许继承了四代目大人优秀的战斗直觉，但是却没传承到对方的政治素养——接手工作的过程异常艰辛。

但鸣人从未选择过放弃——哪怕分出了数十个影分身来学习，也一直咬紧牙关坚持到了最后。

“不过，有鹿丸在的话，总不至于再出什么事，而且佐井也有渠道来和咱们两个通信……啊，最后一块了。”

卡卡西把松饼盒子塞进旁边人的手里：“赶紧吃完，快上岸了。”

“唔……之后有不少想要取材的地方吧？作为旅行摄影师，还有小说家。”

清彦一边咀嚼松饼一边回答：“再不济还有佐助呢，那家伙现在也在天南海北地出任务吧——新人君的工作压力不小啊。”

说起来，纲手大人也不知道游历到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了——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就来到了一片被雾气包裹着的、却是闪闪发亮的小岛。

“就是这里了吗。”

卡卡西举起相机，取景之后咔嚓一声拍了第一张照片：“和传闻当中的一样夸张啊。”

到处都张灯结彩，高耸的建筑物当中，传来隐隐约约压抑着的欢呼声。这里是公海上一处就连地图都没有标注的小岛，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面向世界各地的有钱人开放，是一处充斥着暴力、宣泄、金钱和一切大国统治的夹缝当中滋生的、“见不得光”的内容。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徘徊在大国之外，也并非宗族所控制的区域，更不是什么独立的小国家……无政府主义，吗。”

卡卡西捧着照相机走在街道上，这里的货币体系和五大国使用的钱币有些差异，不过清彦在一开始就疏通门路兑换了相当程度当地通行的金额，他们出现在这里不算异类：“本来火之国也没打算介入这里，但是……”

“收到了雾隐的联合搜索请求，说是这边出现了雾之里的叛忍。”

清彦同样压低了嗓音抱怨：“说真的，水之国那边叛忍和他们出口海产品的数量一样多呢。”

这两年水之国的境况明显缓和，但早些年矢仓的恐怖统治所留下的遗风仍旧没有彻底解决，当年叛逃的不少血继限界持有者在世界上到处流浪，即便如今照美冥公开表示重新欢迎这些人回到新的雾隐村，这种隐形的、对于离村者的歧视依然尚未消泯。

“当年遇到再不斩的时候我其实也很奇怪，如果就连下忍晋升的考试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雾隐村应该会遭遇相当程度的忍者人数不足才对……但是实际在战争中却没有出现那样的情况。”

卡卡西感叹：“结果是，那种残酷的竞争只不过是局限于被视作下等人的少数家族之间……而且即便成为了忍者也很难获得相应的尊重，这样的话，雾隐会有这么多的逃忍也就理所当然了。”

过去人们的共同认知，忍者在本质上，是工具。

为大名效忠的工具，在上位者手中的道具，战争兵器，有着各种各样的注脚，卡卡西曾经一度也很认可这样的说法，直到他的人生被不断遇到的师长朋友一点一点彻底改变。

现在，按清彦的说法，“忍者”属于珍贵的战略人才和人力资源。

道具可以被买卖，而拥有独立意志的“人”则不可以——五大国通行了禁止人口买卖的法案，即便是作为家臣向家主效忠，那也是基于契约的合理形式，协议跟如今的公司员工与社长的模式差不多，只不过多一层从上个时代而来的、“誓死捍卫”的忠诚。

总而言之，贩卖具备独立人格的人类是被法律明令禁止的。

当然，这也只是局限于五大国区域，不少小国——包括川之国和雨之国在内，尚且不足矣用强大的力量来推广这样的条目，更别说一些以村子为单位的小聚落，根本不属于国家的统筹范围……

那种地方，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比如如今的这座岛屿，这里明显就是法外之地。

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清彦抱着这样的打算，和卡卡西走进附近一家醒目的建筑物——虽然打探情报很麻烦，但是反正难得兑换了现金，去赌场反而更像那些纨绔分子的所作所为。

“那么从现在开始，是旅行作家斯凯亚和投资商清彦的回合。”

清彦正了正自己肩上的羽织，实际上即便是作为一个还算出名的商人，他自己这些年也鲜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一方面是搭着鸟之国大名朱鹭大人和火之国大名的关系，开拓商路的阻力不算很大，另一方面是背靠木叶的大树好乘凉，就算遇到什么紧要的情况，也可以堂堂正正地雇佣忍者，防止竞争对手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来搅局。

再加之，六代目火影是卡卡西，因此他和木叶的利益关系一开始就是被牢牢捆绑在一起的。

“所以阿清你不要露出这么惊讶的表情啊……”

小记者叹了口气，忍不住附在清彦的耳畔：“明明你才是那个拿到这座岛坐标地址的人吧？按照一开始的说法，我应该是被你带到这里来旅游的朋友……”

温热的吐息和气流，让一贯怕痒的黑发男人忍不住偏了偏头。

——我超有钱的，我很熟悉这种场合，我走路带风。

清彦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做心理预设，但还是深深怀念暗部的那个流水纹面具。有了面具的话，在任务中即便是被揍得龇牙咧嘴，只要不发出声音，就还是一个沉着冷静的优秀忍者。

说起来，纲手大人就是赌场的常客……早知道就应该提前补补课了。

“这些钱，麻烦帮我兑换成筹码。”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色的卡片，那上面用特殊的计数符号写着面值：“来些形式简单一些的吧。”

西装革履的服务人员看了看卡片上的面值，连声音都喜悦了不少：“还请您在这里稍事等候。”

“可以吗？这种事情还让你如此破费。”

卡卡西小声说道，纲手大人可能还能赌个高兴，但他是知道阿清对这种活动根本没什么兴趣的。

如果纯粹是任务所需……那他就负责事后去找照美冥坐地起价。

“反正主要也是由卡卡西来执行任务，我只是配合你嘛，那就干脆放松一点当作是度假好了。”

清彦活动着手肘和手指，四下打量着赌场周围的环境：“附近有临时换金所，黄金和宝石的兑换汇率虽然有点高，但是还在接受范围里……考虑到这里是个无国界管理的混乱之地，保持着现有的这种秩序已经相当难得了。”

倒不如说，这里已经形成了自成一派的秩序体系，尽管赌场当中一派富丽堂皇，但很多死角处都埋伏着经受过训练的保镖，倘若有人在这里闹事的话，很难从他们的手中讨到好处。

这里提供免费的茶点水果，不乏品相极佳的特供产品，可惜为了防止里面被“加了料”，他们连碰都不打算碰。

好几摞的筹码就算无意赢钱，想输光也得输一会儿，再加上他们运气还不算坏，输钱的速度维持在一个相对恒定的速率上。

“所以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玩这种扑克牌……”

清彦托着下巴，如果不是一些必要的理由，他完全算得上是个风险厌恶者，对于赌场庄家经营的一些门路也算略有了解，无论是骰子扑克牌还是麻将，本质上都可以被概率和暗中作弊主动操纵。

而且在曾经一度刀口舔血的情况下，这种连极限运动都算不上的事儿真的很难再挑起神经兴奋……也不知道纲手大人到底乐趣在什么地方。

卡卡西也有点兴趣缺缺——大概二十年前他可能会对这样一笔钱感到惊愕，但他现在是火影……比起桌面上的筹码和排面，观察这里的环境跟暗藏的人群反倒让人觉得更有兴趣一些。

和周围赌红了眼的人比起来，他们两个看上去就显得……有点突兀。

不过这种适度的“突兀”也是任务需要就是了。

很快，就有穿着暴露的女性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走了过来。对方先是给清彦和卡卡西一人斟了一杯，紧接着婷婷袅袅地坐在跟前：“两位客人想不想玩些别的内容呢？”

卡卡西抖了抖鼻翼，浓重的香水味儿让他这种程度的敏锐嗅觉感到非常不适。

“唔，哪种？赌博的面值更大？”

清彦谨慎地问道：“如果是接着赌马的话，我对那种场面也兴趣不大……”

而且有点吵。

再加上他对马没什么研究，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如鹿丸。

“怎么会，想来这种活动也不适合大人您……是更加惊险一些的内容。”

清彦非常担心对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就让我来陪您”之类的话，这很容易让卡卡西对他平时的工作内容产生误解，而且这家伙的胸都已经快怼到他身上了……黑发商人有些拘谨地想要倒退，结果对方的手腕被另一只手半途截住。

“抱歉，但是他不习惯别人突然离得很近。”

小记者斯凯亚保持着笑容：“我以为，这种场合不会出现这种不知进退的人……？”

他表情未变，但手里下足了力气，松手的时候，对方的手腕上明显被捏出了一圈的指痕。

“卡……斯凯亚？”

清彦绷圆了眼睛，结果被对方半圈在身后，小记者难得露出了有些强硬的态度：“反正是难得出来度假，稍微乱来一点也没关系吧？”

几乎是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氛就陡然一变，那些隐藏在赌场周围的视线，一瞬间就都投注到了他们的身上。

卡卡西毫无惧色——他当然也不可能有惧色除非演技高超——地一个接一个回望过去，直到扫视完现场埋伏的所有人。

是不是太乱来了……清彦这么想着，手指就被对方握住。卡卡西的体温不算高，甚至比他要低一些，但是这样的手指却足够有力量，安抚性质地稍微用了点力。

“他们不至于和钱过不去。”

卡卡西说：“稍微对你自己兑换的货币量有点自信……”

“总觉得，斯凯亚对这种环境很熟悉？”

清彦皱了皱眉，在他的印象里，卡卡西怎么都不会和这样的场合沾边的。

“嘛，既然是天才忍者，总归是各种各样的任务都接过的……所以这种场合的护卫工作，其实也担任过那么一两次。”

栗色头发的记者抬了抬眼皮，眼睛里明晃晃的示意，而且你自己不是也演得很开心嘛。

要说宇智波清彦没有手腕解决这样的场面，他才不会信。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叼着雪茄的赌场老板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之下登场。斯凯亚仍旧不卑不亢地站在清彦的斜前方，俨然一副代理人的模样。

“我还在奇怪，来这种地方竟然不带保镖……”

对方满面堆笑：“——结果是雇佣了忍者嘛！是我家的工作人员有些冒犯，小老儿先给您在这里陪个不是，还请您消费愉快。”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姓氏是个挺生僻的词汇，名字则是一串没写成汉字的片假名，清彦扫了一眼收进口袋，也递上了自己的——作为商人的版本。

红与白的团扇，业界知名商标。

宇智波在业内是个有些奇怪的姓氏，一部分人觉得很能打，另一部分人觉得很有钱。前者的名声大概是佐助和鼬闯出来的，而后面的那部分则导致佐助现在出所有的任务都恨不得戴面具。

对方的态度更加热切了一些：“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人物来到我家店里……真是让人觉得蓬荜生辉，但是之前没想过，清彦大人您也有这种喜好……？”

他向着周围扫视一眼，原本警戒着的赌场重新恢复了人声鼎沸的喧嚣和热闹。

清彦在业界的名声各种各样，有门路和大名之类的官方势力搭上线是一回事，和忍者村关系匪浅是另一回事——能在乱世当中坚持下来的传统商人很多都是些狠角色，利用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并且在忍者的撕杀当中某求生存，类似波之国的卡多。

他们的发迹本身，很多都站在了忍者所构筑的尸山血海之上。

清彦在忍者改行当商人的类型里算是老前辈，但是面对很多把忍者当作工具人的业界毒瘤，则是官方势力背书之下的后起之秀和新威胁。

“要知道，在这种地方，就连会讲人话的豹子都能买得到——只要有足够的钱，可以做任何事。”

老板压低了嗓音：“您如果想寻求点更刺激的东西，我倒是可以给您指个门路……说起来，一直雇佣木叶的忍者也很无趣吧？毕竟心腹还是要完全忠于自己才让人放心嘛，像您这样的身份，没有个把家臣的话，也太危险了。”

“啊这个……会说话的豹子还是免了，毕竟我家已经养了七只会说话的狗了，猫科动物跟他们相处得应该不会很好，我怀疑再养别的小动物会天天吵架。”

清彦笑了笑：“至于忍者……这位也不是以雇佣忍者的身份跟过来的，算是私人名义，他现在也已经很久不做忍者的工作了。”

“自由撰稿人，斯凯亚。”

裹在围巾里的小记者也点了点头：“集英堂的书店里可以买到我的书。”

“木叶最近的隐退政策吗？”

对方没打算在这种细节问题上继续纠缠：“大国的国民做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吧，如果你们想买点火之国法律禁止的东西，就去那栋楼。”

他指着这片岛屿当中最高的建筑物：“那里是牙龙的地盘。”

清彦和卡卡西一起顺着对方的手势看过去，醒目的环形建筑在岛屿的夜色当中闪耀着亮光。

“阿清，这是你预见到的境况吗？”

卡卡西轻轻问道。

孤立的财阀体系，和官方势力鞭长莫及的黑暗角落。忍者的战争结束之后，接踵而至的就是金钱的战争，连生命都可以放在天平上被售卖，人类仍旧和过去一样欲壑难填。

甚至，因为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无论是木叶还是火之国，理论上都不能贸然对这里出手，如果不是雾隐方面的任务委托，鲜有人能够主动掺和这里自成一派的混乱与秩序。

“正因如此，你我才会在这里。”

清彦笑了起来：“今后也会有更多的旅行，来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吧。”

“……你这么说鸣人会哭给你看哦。”

“有鹿丸和佐助在帮忙不会有什么事啦。”

“那会社那边呢？”

“越历和海里君总之会想到办法的，再不济还可以偶尔分出影分身回去外加网上办公嘛——像这样四处游历，也能够更清楚的发现这个世界还缺乏什么样的补益，方便咱们对症下药。”

像是某些封闭的小村落，说不定五大国已经通网了，他们还维持着非常原始的社会结构——而在这个忍者的世界里，明明原始却坚强续存下来的，往往是些危险又残酷的血迹限界。

“不愧是你啊。”

他们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卡卡西伸手正了正衣领，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但是阿清总是看着一整个世界，偶尔也会希望你能只看着我一个人。”

脸颊上带着油彩的小记者露出笑容，伸手把面前的青年圈在怀里。

虽然今天在赌场当中的举动大部分都算是演技，他们两个的戏多得不相上下，但如果再相处得更久一些，那家伙应该会发现一点点自己的私心——不属于六代目火影的、暗部六班分队长的、木叶第一技师的……唯独只属于他自己本身的私心。

“再多看看我也没关系吧？”

鼻梁，面颊上的油彩，嘴角的痣，眼睛上消失了的疤痕。

其实如果看熟悉下半张脸的话，斯凯亚和卡卡西其实差距不大，但可惜六代目大人的真容在全世界范围内成迷，让答案就在所有人面前堂而皇之地晃悠。

两个人的影子在摇晃的灯影下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