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百二三

“——此为——

——灭世之棋盘——”

景象虚化。

当咒腕哈桑反应过来意图做出防御或抵抗的行为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不。

现在无论他想做什么……

都做不到了。

————

纵横世界，唯吾独尊。

芸芸众生，皆为棋子。

不分敌我，皆由我一手掌控。

————

这就是……坐拥天下之魔王的宝具。

在鲁鲁修的视野中，咒腕哈桑的胸前正中央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国际象棋白王影像。

此方世界，不过我掌上棋盘，手中棋子。

鲁鲁修神情怔忡了片刻，旋即笑意加深，带着几分感叹。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实验这个能力，英灵的最强底牌，即使不尽如人意，被咒腕哈桑突破了，达摩克利斯里也有众多刀剑付丧神拖延时间让C.C.和赤司征十郎转移。但是，鲁鲁修没想到，原来宝具这种东西，竟然如此……如此……

叫人心醉神迷。

黑发紫眸的少年对力量一直有一种渴求、贪求的执念，如今他发现自己拥有的力量原来如此强大，在惊讶的同时，也有一股近乎欣喜的豪情涌上心头。

咒腕哈桑已经输了。

这一点，在咒腕哈桑被他的宝具捕获后就已经成为了过去的事实。

这一点，鲁鲁修和咒腕哈桑都很清楚。

如果说鲁鲁修作为执棋手还有些体会不深的话，被困于这一棋盘上，沦落为敌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的咒腕哈桑就有相当深刻的体验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咒腕哈桑才明白，自己的圣杯战争，自己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很难说清楚此刻咒腕哈桑的心情。

他一开始紧盯着在他视野中如高山如深海如手握星球之主的黑发少年，可后来他的视线就移到了黑发少年身后的魔女脸上。

绿发金眸的魔女面无表情，仅仅是站在出口，并没有被英灵的宝具捕获的她还能感受到现实世界的寒风凛冽，顺直的发丝被吹得扬了起来，在她身后张牙舞爪的，与她平静到可以说是冷漠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此刻，咒腕哈桑终于想起来了，在他生前最后一次见到这位杀不死的少女时，少女美丽精致的脸上已经依稀有了这样的神情。

原来已经过了一千年啊。

削平自己的脸，抹杀掉属于个体的人类的身份，以骷髅面具示人，与恶魔做交易换得一只恶魔之臂的黑袍英灵苦笑着叹息了一声。

“真是了不起的契约者啊，C.C.。”

被提到名字的魔女没有回应。

其他人也出于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保持了沉默。

“这次回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吧，Master对你执念深重，还请多加小心。”

短暂的沉默。

咒腕哈桑依旧能听见寒风尖啸的声音。

“你参加圣杯战争，是有什么未尽之愿吗？”C.C.终于开口了。

这回换成咒腕哈桑沉默了。

不过他没有一直沉默下去。

掩藏在白色骷髅面具后的双眼注视着绿发金眸的魔女，声音嘶哑而低沉的暗杀者轻声道：“当初，我想成为山中老人，但是，我没有足够的才能。”

咒腕哈桑没有问C.C.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或许能够有个印象，但再怎么说都过了一千年了，咒腕哈桑并不觉得魔女能够记住自己那么久。

“如果自己没有才能的话，把有特殊才能的存在变为自己的一部分就好了。其结果，就是这恶魔的右臂，吾为咒腕哈桑。”

哈桑·萨巴赫有很多个，但只有“咒腕哈桑”，才是他。

正如被世人定义为魔女的人有很多个，但只有“魔女C.C.”，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魔女一样。

但是，即使如此……

“吾成功变成抛弃了面容、抛弃了人类的身份、抛弃了心爱女子的‘山中老人’。”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们依稀间似乎听到咒腕哈桑笑了一声，带着说不清的悲凉。

“只是……吾从来没有想过，所有努力的结果，居然会是变成这种谁都不是、谁都可以是的‘某人’。”

“吾作为人类的生命，早在一千年前就书写了愚蠢的结局。如今既为英灵之身，回应圣杯召唤现世，便是为了取回自己的身份，求回曾被愚蠢的自己所抛弃的东西。”

C.C.静静听完，旋即扯了扯嘴角，神情较之之前愈发冰冷，“你还真是……完全不会借鉴前人的经验啊。”

这不是和愚蠢的魔女一样，走上了不可回头的道路后偏偏后悔想要回头吗？

咒腕哈桑没有反驳，相反他非常耿直地点了点头，“吾亦非常后悔。”

“不老不死之魔女，只有在吾踏上汝之道路后，才真正明白了汝的痛苦，既有契约，便该好好把握机会。”

咒腕哈桑看向同样面无表情的黑发英灵，“虽为已死之身，但生前契约未遂，汝为不世之帝王，自当一言九鼎，将魔女送入死神怀中。”

“不劳你费心。”鲁鲁修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间桐脏砚那个老不死的在哪儿？”

咒腕哈桑表示别看我连脸都削了，但作为Servant我还是很忠诚的。

“恕难告知。”

鲁鲁修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可是他没有再多说，也没有急着动手。

心照不宣地，其他人也没有任何行动，默默地等待着。

绿发金眸的魔女静静地凝视了咒腕哈桑一会儿，随即毅然转身，折返回到达摩克利斯内部。

“永别了，哈那姆。”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徐徐传来徐徐远去，不知为何，在看到咒腕哈桑突然僵硬的时候，鲁鲁修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思考电梯里，C.C.也是这般冷漠地对他说了一样的台词，然后就把他丢到了C的世界= =

……

“哎呀哎呀……吾竟蠢钝至此……”高大的黑袍英灵低下了头，“不需要圣杯那种东西，也能实现愿望吗……”

作为人类时候的名字，原来从未被他彻底抹消吗？

说得也是……

谁叫他杀不了魔女呢……

未曾想，生前的执念不甘，死后竟成为了唯一的救赎。

“C.C.已将吾名返还。吾愿既已达成，便不再是间桐脏砚之部下。他目前在东南方最高的那座山里，不久前Saber和Berserker曾在那座山山脚战斗过，留有战斗痕迹，如果尽快赶去，想必不难查探。”

“灭世之王，吾言尽于此，亦做好了迎接终焉的准备。”

鲁鲁修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再继续拖延下去，现在没有魔力不竭的他就得解除对咒腕哈桑的禁锢了，这样就很搞笑了。

不再犹豫，鲁鲁修随手一指同样成为棋子的迪卢木多，语气严肃，“迪卢木多，以主君之命——释放你的宝具，为我的敌人带来破灭！”

“是！”

此次以Lancer之名现世，带着两把木仓的迪卢木多所拥有的宝具都是常驻发动型宝具，就像鲁鲁修的芙蕾雅一样不必唱咏真名，所以迪卢木多只是干脆地应了一声，然后在棋手的“允许”下，将因为没有棋手的允许所以不得动弹的咒腕哈桑送回了英灵座。

当黑袍英灵那由魔力构成的身体化作淡金色的灵子光点徐徐消散后，意识到间桐脏砚肯定已经得知Assassin的死亡的鲁鲁修也当机立断地下了向敌人藏身之处进军的指令。

第五次圣杯战争中第一个退场的英灵为，御三家之一，间桐家真正家主间桐脏砚的Servant Assassin，真身为咒腕哈桑，乃山中老人——哈桑·萨巴赫之一。

在抢夺不老不死之完成品，魔女C.C.时与Lancer交战，而后落入Caster圈套，被其宝具【此为——灭世之棋盘】捕获，后被Lancer以宝具“破魔的红蔷薇”和“必灭的黄蔷薇”刺穿，失败退场，回归英灵座。

其真名为哈那姆。

其心愿成功实现。

对于Assassin而言，这一届圣杯战争，已经圆满结束了。

而在鲁鲁修率领部下前往间桐脏砚的藏身之所时，玩够了的吉尔伽美什也不再留手，干脆利落地把Rider扎成了刺猬。

吉尔伽美什对Rider那创建一个理想的国度，重点是这个理想的国家要尊他为王的可笑愿望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觉得可笑。

这种人生前根本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死后反倒能享有死在英雄王宝具之下的荣誉，也算是赚了。

这样想的英雄王无趣地撇了撇嘴，把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嘛……还早啊……先去找Saber玩玩好了。”

一脸意兴阑珊的王，直到最后也没问死在自己手下的英灵真名是什么。

或许在这个英灵在众人面前谎称自己是Zero的时候，傲慢的王者就把他剔除出对手的行列了吧。

然而，那位希腊的英灵，真名为伊阿宋的英雄，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却是用上了百分百的真心。

生前被篡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王位，还被逼迫到要去偷取金羊毛的地步，最后却硬生生成功了，以叫人佩服的大英雄的身份衣锦归来的伊阿宋，内心深处坚定无比地相信，自己比谁都要有能力，也比谁都有资格成为王。

只有他才能成为人们歌颂的救世主。

只有他才能成为最荣耀的理想之王。

只有他，才能创建一个和平的世界，一个理想的，所有人都尊敬他、爱戴他的国度。

Rider发自内心地坚信着这一点。

他绝对不要郁郁而终第二次。

这一次，圣杯给予的第二次机会，他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

Rider发自内心地坚信着这一点。

即使他注定永远也不会以自己期望的方式实现梦想，即使他永远也实现不了自己的梦想。

他依旧发自内心地坚信着这一点。

他从生前到死后都是被私欲所束缚的生命，即使如今成为了英灵也从未改变——正因为成为了英灵，所以才不会改变自己的信念。

即使是错误的信念。

扭曲的灵魂有着扭曲的坚持，善人和恶人同样都对人类的历史做出了贡献，人类爱恰恰就是毁灭人类的人类恶……

这场圣杯战争中，再也没有比Rider更虚伪，以及更真诚的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