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百二七

迪卢木多已经尽力了。

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一开始是被命令不能尽全力，后来又在中途被令咒命令自戕。

他这一次已经尽力了，而且没有任何外界的阻扰。

他酣畅淋漓地战了一场，却还是落败。

没有遗憾，但是却非常痛苦。

迪卢木多很清楚，是鲁鲁修为他创造的这样一个全力以赴的机会，可是他却无法将胜利作为战利品献给鲁鲁修。

又一次让自己的主君失望了。

非常痛苦。

已经站不直的英俊男子近乎茫然地注视着迅速逼近的金黄色光芒，他知道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这道光芒吞噬。

尽力而为……本不该不甘……可是……

伴随着那一束光束的到来，夺走了世间女子的心的悲恋之骑士缓缓闭上眼睛，不甘地接受自己失败身死的命运。

树木倒下土地裂开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恢宏。

气喘吁吁的亚瑟王撑着剑，努力平复着呼吸，碧绿的眼眸紧盯着光芒的尽头。

一个合格的战士永远不会在敌人彻底倒下前松懈。

亚瑟王很感激迪卢木多。

正如赤司征十郎之前所言，迪卢木多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与心志不坚的她战斗，那样迪卢木多的赢面会更大。

但是这违背了身为骑士的骄傲，所以明知自己的言语会让敌人蜕变，迪卢木多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

并不是不想取胜，也不是不忠诚，正因为是忠诚的骑士，所以才希望自己放到主君脚下的战利品是纯白无暇的。

即使同样力竭，但是亚瑟王还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真是了不起的骑士啊……迪卢木多，纠正了亚瑟王错误的你，是了不起的骑……哎？”

轻声感叹着的亚瑟王微微张开嘴巴，睁大了眼睛。

和她动作一致的还有毫发无损地站在光芒尽头的迪卢木多。

天空之上，身着白色帝王服的鲁鲁修死死抓住驾驶舱边缘，半跪着咳出了一口血。

“怎……怎么会……”亚瑟王难以置信地看着毫发无伤的迪卢木多，眼前发生的事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她能接受迪卢木多从自己的剑下活下来，却不能接受他直面了这一击却安然无恙。

这不可能！

迪卢木多比亚瑟王还要惊讶，因为自己身上的伤都好……不，准备来说，应该是消失了。

怎么……

迪卢木多猛然一震，遽然转身仰头往天空下的战场看去，竟然不管不顾地把后背空门暴露在了敌人面前。

亚瑟王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偷袭，看到迪卢木多的动作，亚瑟王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也顺着迪卢木多的视线看了过去。

被吉尔伽美什的王之财宝光圈照亮的空中，鲁鲁修刚俯身咳出一口血。

站到维摩那边缘，抱着手的吉尔伽美什没有任何动作，你甚至可以说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英雄之王，英雄中的英雄……他仅仅注视着那道格外瘦削的身影，既不行动，也不说话。

状况实在不太好的鲁鲁修勉强自己忽视掉剧烈的痛楚和口腔中腥甜的味道，颤抖着擦去唇角的血迹，鲁鲁修看向在山上的两个英灵。

迪卢木多可能是在方才的绝境时已经绝望的原因，竟然连自己的武器都掉在地上了，亚瑟王倒是还拿着剑，但是那种把剑当拐杖用的做法鲁鲁修表示不予评价。

此刻较之方才，实在是过于安静了，安静得鲁鲁修甚至都能听到刀剑付丧神刀刃交击的声音。

可能是幻听也说不定。

虽然有着魔力不竭这个效果，能让他在承受伤害的同时就消耗魔力自动修复这具由魔力构成的身体，但是亚瑟王的宝具果然非同凡响，鲁鲁修觉得自己离当场去世估计就那么一点点。

但是必须要这么做。

不能让迪卢木多被亚瑟王的宝具击中。

——虽非英灵，但绝不违背契约。

“迪卢木多……”

说话间牵动伤口，黑发少年神情扭曲了片刻，又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过于安静的战场上，所有人都能听到黑发英灵那并不大的声音。

“你是我的骑士，所以拿起你的武器，握紧你的枪，以契约和你的忠诚为证，我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和力量的来源。”

“不要放弃，以反叛之王的名义，我站在世界的废墟上向你保证，此方世界，没有你不能破灭之物。”

“我尚未行至终途，作为我的枪，你也得跟我一起走下去才行。在那之前，无论是亚瑟王还是英灵座，都不能夺走你的生命。”

“我保证，你有我绝无穷尽的庇佑。我的骑士，现在，听从我的命令，完成你的任务，战胜我的敌人！”

那一片盛大而辉煌的金色光幕，竟像是特地为这一位王铺垫的舞台。

“Yes，Your Majesty！”

除了魔力不够以外几乎可以说是全盛状态……不，是要更加强大的状态……

亚瑟王愕然看着气势已然不同的迪卢木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赞叹他们的君臣之谊还是心塞自己之前的一切都做了无用功……伤势都落在Caster身上……她可不想帮吉尔伽美什做嫁衣！

等到Caster的声音再度传来，却是一口气以两道令咒作为代价为迪卢木多恢复魔力之后，亚瑟王是真地有些心塞了。

然而她也不能说人家作弊，她这边也可以这么做……只是她的Master不会用珍贵的令咒为她恢复魔力罢了。

不管了……

就算再来一次，两次，无数次，她都会是胜利者。

有誓约为凭——

名为胜利的战利品，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她就和自己的臣民订好了！

正好，她也没打够呢！

在达摩克利斯里观战的赤司征十郎和太刀大太刀们看得出现在空中战场里己方的情况不太妙，但是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焦急地旁观着——顺带一提，在吉尔伽美什开始无差别投射宝具后，达摩克利斯就飞远了免得被殃及。

C.C.也知道现在的情形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早在鲁鲁修必须要靠在驾驶舱上才能站稳的时候她就驾驶着高达移到了吉尔伽美什面前，谨慎地防备着对方突然出手。

“这边我先顶着，把高文换过来。”

鲁鲁修现在这样别说键盘机了，能不能保持意识都是问题，但是吉尔伽美什又不能放任不管，唯一的办法就是由她来拖住。

如果是之前的话还需要返回达摩克利斯，但是既然现在鲁鲁修不缺魔力，那直接再制作一架高文出来就行，就是这段时间她必须要顶住。

C.C.的态度很坚决，鲁鲁修也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办法，没有多言，阂目缓了缓。

蜃气楼边上，漆黑的高达零件在空中逐渐显行。

“不得不说，你让本王惊讶了，Caster。”

吉尔伽美什看似没有攻击的意图，但是别忘了，他身后那一片足够把鲁鲁修扎成刺猬十次还多的光圈依旧没有消失。

鲁鲁修没闲心在这种时候和吉尔伽美什打嘴炮，专心致志地制作着高文。

C.C.心领神会地接过拖延时间的任务，冷淡道：“和你‘一人即国家’的王道不同，即使成为英灵，鲁鲁修依旧有众多部下追随，而你却连自己的Master都要杀掉，这就是你们之间的区别。”

没有部下的王没办法迈出脚步。

只有王先动了，部下才会跟上来。

无论是Zero的阶段还是布列塔尼亚皇帝的阶段，都不缺出于自身的信念追随鲁鲁修的人。

这是众人的意志，而他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意志，就是因为鲁鲁修的领袖魅力。

吉尔伽美什反常地没有怼回来，相反，他看着面色冷淡的C.C.，似乎并不介意对方明显是拖延时间的举动，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就是‘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真正含义啊。”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造就那样的历史？

吉尔伽美什终于有些好奇了。

但是，即使鲁鲁修和迪卢木多之间的君臣情谊被吉尔伽美什所肯定，他也仍然没有肯定鲁鲁修。

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因为个人的力量不足够，所以才会追寻群体的力量罢了。

在更广大的命题中，吉尔伽美什不会否认这一点，但在战斗中，他绝对碾压的实力是无法用数量来扭转的。

吉尔伽美什其实真地很嫌弃连躲避攻击都做不到的鲁鲁修，他之所以忍着不耐没有离开，仅仅是因为自己已经接下了战书而已。

而之所以不趁机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场让他都快睡着了的战斗，也仅仅是因为他根本没把鲁鲁修放在眼里，觉得如果动用其他力量，反而太大题小作，有失最古之王的身份。

要知道，就是吉尔伽美什再怎么看不起手无缚鸡之力的鲁鲁修，但是对方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多一丝耐心。

人的名，树的影。

骄傲地宣称天上天下唯有自己一人堪称王的原初之王，怎么能对号称最后之王的人无动于衷呢？

必须要杀掉才行。

还得是亲手杀掉。

因为吉尔伽美什始终没有出手，所以稍微松了一口气的C.C.在听到身后鲁鲁修虚弱的声音时终于软和了眉眼。

有高文在，就算拼着高达受损她也有把握冲到维摩那上面，让鲁鲁修有机会发动宝具。

C.C.一边警惕着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吉尔伽美什，一边操作着高达往侧后方移，拉下操作杆后，C.C.从一直没有关闭的驾驶舱里探出头来，看到鲁鲁修那惨败的脸色，什么都没说，率先往高文驾驶舱里跳去。

虽然几架高达间只隔了不足两米的距离，但是这里可是几百米以上的高空，C.C.对鲁鲁修的行动力不报任何信心——更别提他现在还有没有行动能力都是一个迷。

启动高文，将其上移稍许，然后从手臂处伸出缆绳，剩下的只要鲁鲁修抓住缆绳就可以了。

一切都很顺利，吉尔伽美什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敌人动作的意思。

非常顺利，鲁鲁修马上就要升到驾驶舱里了。

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枪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