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断天涯（5）

长歌浑身都在发颤，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上戊伸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长歌的头发安慰他……但是手伸到一半，他却像是触电一般收了回去。

“你都不打算安慰我一下吗？”

长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还有些沙哑。

上戊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哭过，所以问道：“你想怎样？”

长歌闻言，抬起头来，一只手撑在地上，然后凑到了上戊跟前，眼睛亮亮的。

“你陪我喝酒吧！我看到了哦~那边——”

长歌朝着寒潭的位置抬了抬下巴，道：“藏着不少好东西啊！”

上戊看着长歌有些发红的眼角，突然冷声道：“你又偷我东西了。”

长歌：“……”

“哪有啊！”

长歌往前一蹭，一把勾住上戊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笑嘻嘻的道：“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每天都跟你呆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外人，怎么能说偷了！”

“我就是……”

上戊盯着勾搭着他肩膀的长歌，一言不发。

长歌有些心虚，眼神往旁边飘了飘，小声的道：“喝了你几坛酒……”

上戊像是叹息一般，道：“算了……你去拿吧。”

寒潭里的酒都是老一辈的人留下来的，上戊自己是滴酒不沾。藏在寒潭里的酒，除了留给后人也没其他用处，长歌要喝就给他喝好了。

反正长歌偷寒潭里的酒喝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上戊也懒得管，任他拿。

“耶！”

长歌一把抱住上戊的脖子，半趴在上戊身上，激动的道：“上戊！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上戊扫了一眼长歌抱着自己脖子的手，道：“那你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

他不喜欢和别人有什么身体接触，更别提脖子还是一个人的命门。

虽然……他并不是很排斥长歌。

应该说是已经习惯了吧？毕竟长歌……不仅话多，还老是喜欢动手动脚。

以前，打吧……后来打烦了，上戊也就随他去了！

“嘻嘻，好说好说，我这就起来！”

长歌单手在地上一撑，就从上戊身上爬了起来，然后他拍了拍衣服，道：“上戊，你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不近人情，但是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说完，长歌一蹦一跳的去了寒潭拿酒，活像一个孩子。

上戊双手抱胸，把头靠在往生树上闭目养神。

身为无极仙宗的宗主，上戊每天真的很忙。

不仅要处理宗门事务，解决一些来自其他宗门的求助，还得分心去帮长歌找星桥的碎片，当打手。

像这样陪着长歌胡闹一天的时候，真的很少。

“看！我发现了什么！”

长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寒潭回来了，还举着一坛白玉为罐的灵酒。

“我没喝过的酒！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上戊掀了掀眼皮，瞧了一眼长歌手中的灵酒，然后又闭上。

“坐妄峰前几天送过来的无妄，用七绝花和三清泉水酿成的一种烈酒。”

长歌听到上戊的解释，眼睛一亮，揭开了酒封。

浓烈馥郁的酒香顿时四处飘溢。

“好香啊，没想到你们这种下界也有这种好酒啊！”

长歌走到上戊身边盘膝坐下，把酒坛抱在怀里，用指尖沾了一点，伸出舌头舔掉。

“噫！一点都不像烈酒，好淡啊！”

长歌抱着酒坛灌下一大口：“不过还是蛮好喝的嘛。”

说完，长歌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上戊，道：“你喝吗？”

上戊完全不想搭理长歌，长歌自己也乐得自在，于是一个人抱着酒坛，一口一口的小酌了起来。

“嗝！”

无妄虽然入口很淡，和普通的灵酒差不多，但是它的后劲很大。

一大坛下肚，长歌也差不多有点醉醺醺，开始说胡话了。

“上戊，上戊，上戊……”

长歌不停的喊着上戊的名字，然后自言自语了起来。

“我知道你讨厌我，嫌弃我烦。”

“我强迫你帮我找碎片，当打手，还赖在你的天极峰上一年多，每天除了给你惹事，就是烦你打扰你……是谁都会讨厌我……”

“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是第一个愿意听

我说话也不会因为我的身份疏离我的人！”

“其实我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仙……真的！我只是一时忍不住……一个仙寂寞太久了，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愿意让我接近的人……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长歌为了证明他是真的很高兴，于是开始手舞足蹈。

“等你日后飞升仙界，我罩着你！保证没有仙敢欺负你！”

“我跟你说……你别看我现在这么憋屈连只野兽都不敢打死，那是因为仙规束缚着我呢！我可是堂堂位列第九的天仙！仙尊之下最尊贵的仙了！能打的过我的仙界就没几个！”

“不过……我估计你也烦透我了，去了仙界可能也不愿意找我……”

长歌突然垂着头，显得有些失落。

“你放心，等影子把其他碎片带回来，让我把星桥补好，还你们天元大世界的升仙路我就离开。”

“那个时候，你就可以重新过回原来的生活……不会再有一个叫长歌的来烦你，惹你生气了。”

上戊睁开了眼睛，看着又扒到他身上来的长歌，一言不发。

“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好吧……我单方面……”

长歌看着一言不发的上戊，撇了撇嘴，道：“没关系！单方面的朋友也是朋友！等你到了仙界我还是要罩着你的！到时候我把我这么多年来的收藏分你一半！保证你顺利晋升到大罗金仙甚至人仙！”

“其实我也蛮心疼你的……”长歌把右手指到天上，然后一直手撑在上戊的肩膀上，到处东指西指，道：“你看！你身为无极仙宗的宗主，正道之首……所有的人都因此尊你，敬你，巴结你，出了什么事，去解决的人是你，遇到危险，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也是你，他们太理所当然的把你当做无所不能的保护神了……”

长歌突然把头搭在上戊的肩膀上，然后拍了拍上戊的背，像是在安慰他一样。

“都不考虑你的感受……连你受伤了也没个人真心关心你，只是害怕你的伤势会影响你的实力，然后无法再作他们的保护神了……他们把太多的担子压在你身上了。”

长歌猛的把头往后一仰，抬起头来与上戊正视着。

“你也是个傻子，天下这么多事，你哪管得过来啊！仙道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那群老不死的为了排除我这个异己，几次三番的差点杀了我，连我们仙族都是这样，更何况你们人族？”

“你要学会放下你身上那些不属于你的担子，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这些担子给压死的！”

上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看的长歌气的牙痒痒。

好半响，上戊才回答道：“这是我的职责。无极仙宗作为天元大世界的第一宗门，有责任维护这个世界的安宁，而我作为无极仙宗的宗主，正道之首，更是要以身作则，扶正道不衰，护八方平安。”

长歌盯着上戊看了很久，然后一下子把自己的额头磕到了上戊额头上，发出“砰”的一声。

“傻逼。”

“傻逼，傻逼，傻逼，傻逼……”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你这么傻逼的人啊！”

长歌抓住上戊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能护的了他们一时，护的了他们一世吗？！”

“我身为天仙都做不到，你一个凡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到最后，就算你护的了他们！你自己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失去多少东西？！他们会记得你一时的好，但是时间久了呢？”

“谁他妈会真心感激你啊！”

长歌说着说着，突然一把抱住了上戊的脖子。

“你真的是个大傻子……”

上戊的手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长歌抱着他。

“这是我的责任……”

像是叹息一般的回答刺痛着长歌的心。

长歌眼神暗了暗，用力的抱紧了上戊，心里觉得有些闷闷的。

“傻子啊……”

无妄的后劲现在是彻底的上来了，长歌只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意识也开始有点消散。

“不过没关系……我心疼你。”

“只要你不嫌弃我烦，我就一直陪着你……等补完星桥，我去和小祖宗说一声，然后就可以继续偷偷的留在这里，只要你愿意收留我，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仙界。”

“反正我们俩个也是没人疼的小可怜，抱团取暖也是蛮好的嘛。”

“只要你不讨厌我……”

“上戊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真的不会再惹你了……”

“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你是这几万年来唯一一个不会对我露出嫌恶表情，也愿意听我说话的人……”

长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是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长歌的头一歪，身体一软，趴在上戊身上睡了过去。

上戊闭着眼睛，任由长歌趴在他的身上，耳边是长歌均匀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长歌道：“你虽然很烦……但是我不讨厌你。”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埋进了上戊的心里。

月色怡人，往生树下，长歌静静的趴在上戊身上，呼吸均匀。

……

剑魄看了一眼白晏殊垂在身旁紧攥着的双手，然后抬起头，仰望着那些还在不断飘落的记忆碎片，微微出神。

“他就是个傻子，捧出一颗真心，却被无情和冷漠践踏的遍体鳞伤，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