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昔我往矣（5）

殷少姜赶到无极仙宗的时候，长歌已经结束了他和天元大世界的世界法则之间的较量。

长歌以他的疯狂，暂时取得了这场较量的胜利。他的力量并不完整，和天元大世界的世界法则僵持太久，最终结果只有两败俱伤。能够战胜法则，全靠的是他那不要命的疯狂。

仙族诞生于法则之中，是能够直接触碰到法则的一族。长歌证得大道轮回，执掌轮回法则，与天元大世界这个子世界法则之间，应属于上下级关系。他本来是有能力控制天元这个下界的世界法则运转，只可惜他的力量不完整并且他是违犯仙规偷渡下界……

他要是去干涉了天元大世界的法则运行，仙界那边就会第一时间知道有天仙偷渡下界……天一斩断了天元的星桥一事，就再也瞒不住了……他和天一之前的所有努力，也全都白费了。

所以即便他有能力这么做，为了天一他也不能这么做。

不过还好的是，天元大世界早在天一斩断星桥，脱离了仙界这个主世界的掌控之后，生出了自己的意识。长歌抱着与它同归于尽的想法和他斗法，世界意识为了自身着想，只能选择暂时屈服于长歌。

但也只是暂时！

只要有机会，它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长歌这个破坏规则的外来者抹杀。

这也就是长歌前世为什么死皮赖脸的也要让上戊给他当打手的原因。他对天元的生灵出手，很容易引起世界意识对他的注意，从而导致世界意识为了维持平衡，调动法则之力，就像是刚刚那样来驱逐，甚至是抹杀他。

前世这种种顾忌让长歌束手束脚。而现在……长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不管是死于法则之下也好，被仙界驱逐也罢，都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有点儿对不起天一……

“上戊……”

长歌跪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双手沾满了泥土。那双好看的青金色眼眸，此时黯淡无神，充满了悲伤，整个人似乎都快要哭了出来。

“你把我的风雷给弄丢了。”

“那是我师父留给我唯一的纪念……就这么被你给弄丢了……”

“你要赔我……把你自己这辈子都赔给我……”

长歌说着，莫名其妙的低笑了一声，然后无力的垂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

“天极峰没了，无极仙宗没了……现在连风雷也没了……”

“……我到底还剩下些什么啊！”

长歌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风雷瑶琴剑随之天极峰一起消失在了九天雷劫之下，但是却不像天极峰那样，连一点渣都没有留下——

风雷瑶琴剑留下了它的哀鸣。

尽管它没有器灵，可长歌还是在这片天极峰的废墟中，感受到了它被毁掉时的不甘与悲伤。

“长歌……”

殷少姜轻声的低唤了一声长歌的名字，欲言又止。

她还是来迟了……

巨大的深坑……消失的无极仙宗……明眼人都能够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很讨厌这个新无极仙宗，可这里的弟子都是无辜的！这么多人全部都被……

殷少姜不忍的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她不会指责长歌残忍，因为修真界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少姜？”长歌偏头看着突然上前抓住他胳膊的殷少姜，疑惑的问道。

殷少姜没有回答，而是在把长歌从地上拉起来了之后，才道：“长歌，跟我走！我们去极北之地找玉衡师兄还有宗主他们。”

“你杀……灭了无极仙宗，继续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因为再不走你可能就要面临整个修真界的追杀了。’这句话殷少姜补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虽然长歌很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他敌的过整个修真界，那天道呢？修仙者大规模的屠杀无辜之人，是会遭到天谴的！她不能让长歌再继续这么下去了。

殷少姜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理智告诉她如果她带着长歌一起走，有极大的可能会被长歌连累……可看着长歌跪在地上无助的背影，她却怎么也做不到将长歌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没有滥杀无辜。”长歌轻轻的拂开了殷少姜的手，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知道殷少姜在担心他。

嗯？？

没有滥杀无辜？

殷少姜一脸疑惑的看着长歌，不明白长歌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状，长歌叹了口气，和殷少姜解释道：“你知道道心种魔吗……算了，这东西估计少姜你不会知道。”

“我就这样给你解释吧，无极仙宗内的所有人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是一种空有人类皮囊的怪物。”

“他们现在只是一具受控于魔种的行尸走肉，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被他们体内的魔种给吞噬转化成力量反补给了其主人。”

“！！！”

殷少姜咽了口水，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你是说……魔种！？”

“就是几百年前引发仙魔两道大战的天煞魔君所使用的那种魔种？”

长歌不知道几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是什么，但是据他所知，能产生魔种的就只有魔族的道心种魔大法。所以他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应该是吧！不过我不确定你口中的魔种和我所说的魔种是否是同一种东西，因为我不知道什么天煞魔君。”

“道心种魔大法来自于魔族，是魔族用来控制奴隶的一种手段。一般来说，被种下了魔种的人只要灵魂还没有被魔种吞噬，就还有救。而无极仙宗的人……”

长歌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将话说完，但是殷少姜明白他的意思。

“整个无极仙宗的人都是吗？还是……”殷少姜用力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长歌点了点头，肯定的道：“都是。整个无极仙宗无一人幸免。”

话音刚落，长歌突然转头看向了远方，神色凝重。

“少姜，你有琴吗？”

“琴？”

殷少姜闻言，连忙低头在乾坤戒中翻找，长歌却伸手拦住了她。

“没有就算了，不用找了。”

“啊？”

殷少姜抬头，不解的道：“怎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长歌抬起了他的右手，无数的嫩芽随着他抬手的这个动作从地上冒了出来，然后在几秒钟的时间就长成了苍天巨树，将这个新无极仙宗的废墟给掩埋。

浓郁的天地灵气，淡淡的青草味，还有生机勃勃的森林……

这是殷少姜好多年都没有在中洲见到过的景象了！自从天元的灵气衰败之后，这样的景象只会出现在她的梦中。

肆虐的魔气，枯死的植物……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腐朽气息……这就是天元的现状，宛如末世一般。

“少姜。”

做完这一切，长歌转身朝着殷少姜伸出了一只手，笑道：“我们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师兄。”

“长歌……”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殷少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长歌伸向她的手。

下一秒，殷少姜只感觉眼前一晃，再然后他们便来到了天元大世界的最北端——极北之地与断天涯的交界处。

冰冷寂静的荒原上，雪花飞舞。深不见底的天渊与直冲云霄的断天涯近在眼前。

长歌松开殷少姜的手，然后道：“我在这附近感受到了很熟悉的灵力波动，想来你的师兄应该也在这里。”

“熟悉的灵力波动？”

殷少姜有些吃惊，长歌又没见过周凌霜，那他又怎么认出周凌霜的灵力波动来的？难道……

“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认识你的师兄。”

长歌朝着殷少姜罢了罢手，解释道：“这附近残留的灵力中，有人运行灵力的方式和我朋友的师弟很像，结合你前面说的话，我猜他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宗主。”

“你师兄应该和……”

话还没有说完，长歌突然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看着殷少姜的身后，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长歌，怎么了？”

殷少姜连忙转过身，顺着长歌的视线看去。

“那是——”

“宗主？！”

风雪中，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人，白衣黑发，猎猎随风。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黑衣青年。然而，长歌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落在了这个白衣男子背后背着的长剑上。

“霜雪剑……为什么会在他哪里……”

长歌的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距离他们千米外的白衣男子上方，伸手就要去抢夺白衣男子背后背着的霜雪剑。

“把剑还给我！”

白衣男子没有反抗，就这么让长歌将他背上的霜雪剑夺走。他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紧抱着没有剑鞘的霜雪剑不撒手的长歌，冷冽的声音像极了长歌记忆中的那人。

“你就是长歌。”杜云熙十分肯定的道。

他虽然没有见过长歌，但是知道这把剑叫做霜雪剑的人，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叫做长歌的人……不，是仙，恐怕便再没有了。

“霜雪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长歌抱紧怀中的霜雪剑，眼神冰冷的质问道。

青色的仙力不停的从他身上涌出，环绕在他的周围，充满了攻击性。

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人会有上戊的本命剑，那是上戊的东西……是上戊的……！

一想到上戊，长歌的眼中杀意徒然暴增，环绕在他周围的仙力开始渐渐凝聚成形，脚下的地面也出现了寸寸龟裂。

“长歌住手！”

赶到的殷少姜从后抱住了长歌，乞求道：“他怀中的人是无极仙宗失踪的宗主秦泊！你不能杀他啊！”

“求求你了长歌，不要杀他！不要杀他啊……”

殷少姜不停地乞求让长歌勉强克制住了心中对杜云熙的杀意，他用力的抱紧霜雪剑，从齿缝中逼出了这五个字。

“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