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两界共主（五）

袁清妍宁愿自己没有醒来过。

她以为差点被该属于她“自己”的银华剑杀死、被祝盛□□虐待就够惨了, 直到现在——她快崩溃了。

祝盛守在袁清妍旁边，脸色也越来越不好，他翻看着在玉华台留下的留影石，它们将袁清妍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的记录了下来。

他张口就是一连串暴躁的质问：“你为什么故意靠近玉华台, 你对黎落琼黎客卿有什么企图？为什么巡逻的弟子都这么恰好的避开了修为这么低微的你？”

袁清妍被搞得头昏脑胀, 脸色卡白, 祝盛的疑问还没有完：“你割破自己的手腕干什么？！你居然还想要让那位的剑认你为主——？你是怎么知道那位在炼剑的？！”

他一顺手就拿起一个小茶杯往袁清妍身上打去。祝盛还算有点分寸, 碎裂的瓷片刚好擦着袁清妍的身体撞上了灵石构建的墙面。

袁清妍只听见一声巨响, 墙中露出来的灵石居然已经在祝盛激荡的灵力下被碾成粉碎！

灵石粉末是很多不太重要的丹药的必须材料, 袁清妍自个儿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磨碎，祝盛这么轻松……就已经让袁清妍心里咯噔一声响。

她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头一次发现祝盛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弱。

他在原剧情中近乎被碾压是因为原主角远强于他，不代表袁清妍这个冒名顶替的主角也有碾压的能力。

“不说吗？”祝盛的神色阴沉, 但还是没做什么。

这一回袁清妍不觉得祝盛奈何不了她了——因为祝盛直接去找了刑事堂的人，说怀疑袁清妍极有可能是潜入进来的魔修同党。

他在这时候显示出了作为峰主之子雷厉风行的那一面, 根本不像是以往的莽撞。

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将袁清妍私自拘禁起来拷问？当然是交给宗门处理！

宗门对如何撬开魔修的嘴相当的得心应手，更别说从敢潜入到修仙第一大宗的魔修嘴里撬出来的东西往往影响甚远。

袁清妍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锒铛入狱”。

刑事堂的人用一切能够想得到的方式试图找到袁清妍“先知”的原因, 袁清妍哪里可能说得出来？她闭口不言，就越让刑事堂的修士觉得挖到了一条大鱼, 这让拷问进入了一次又一次的恶性循环。

袁清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她的身体是毫发无损的——为了吊住她的命, 刑事堂的人用的都是上好的灵药, 在瞬息间治愈好所有的伤痕。

至于精神方面？刑事堂锁住了袁清妍的识海, 想要自爆，灵魂出窍夺舍或是逃避拷问……？没门！

袁清妍在一日又一日的挣扎中丧失了作为“主角”的自信。

她一次又一次地懊悔着自己的鲁莽行为——为什么自己要说银华剑对自己有吸引力，还试图对银华剑滴血认主？为什么她要去找黎落琼？

但比起责备她自己，袁清妍更多还是在怨恨着别人。她怨恨祝盛为什么要将自己交到刑事堂，怨恨洛执风不收她为徒，恨银华剑为什么要是一把除魔剑。

她更是开始恨小说剧情为什么要误导自己说祝盛和黎落琼不对付？怨恨来怨恨去，袁清妍也觉得系统有这么一丝丝可恨了——它为什么要告诉她事在人为？！

袁清妍从来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遇到什么事情最先责怪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是一个大写的渣滓。

系统冷笑地在虚空中看着袁清妍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怨毒神色，嘲讽袁清妍的不自量力。

同时，它也在一遍又一遍的检索着这个世界产生的漏洞。这个世界就袁清妍一个宿主，剧情真的会莫名其妙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吗？

毫不意外的，它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就算是生出了疑惑又怎么样？从一早开始，就是洛执风在暗，系统们在明，所有被摧毁的系统传送向外界的讯息早就被一并销毁，它们当然不可能提前知道三千小世界中又多了洛执风这么一个“系统毁灭者”的存在。

等到数十天以后，洛执风再将注意力挪到袁清妍身上的时候，刚好就是她不知道怎么摆脱束缚，甩开所有刑事堂弟子逃走的时候。

“她逃走了！”

祝盛将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越发觉得袁清妍这人邪门。

光灵根的历来拥有着不都是心思纯净、天资聪颖的修仙者吗？袁清妍怎么做到这两个贯有条件一个不沾，白白浪费大好资源的？

他厉声说：“立刻发布对袁清妍这个叛逃者的仙门通缉令！死活不论！”

“是！”

洛执风以魔修“陆知陵”的身份拿到了一张对袁清妍的仙门通缉令，上边记录的袁清妍的影像是在她逃出的前一天的样子。

这上边，袁清妍瘦削、阴冷，隐约还看得出来最初清丽的轮廓，可眼睛里的怨毒和仇恨让她和一些堕落的魔修没有什么差别了。

“真是丢我们魔修的脸。”长发披散的魔修“陆知陵”慵懒的斜倚在软塌上，将通缉令这张薄薄的纸片攸地掷入地面，漫不经心地吩咐身边的人，“收集她的消息，我要知道她逃到了哪里去。”

“是。”洛执风身旁的人颤抖了一下，由他扮演的陆知陵当然是不吃人的，可吃人不是获得他人惧怕、敬畏的唯一方式。洛执风有千百种手段让人敬畏自己而不敢背叛。

袁清妍这副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尊容想要跑到哪儿去？

她在最大的修仙宗门都待不下去了，修仙界是肯定容不下她了——那毫无疑问的，袁清妍会选择投靠魔修，然后回去……向修仙界复仇。

她的脑回路挺好猜的，洛执风想也不想就知道袁清妍肯定会投靠“陆知陵”。

一边投靠，一边攻略，袁清妍肯定是想要两手抓的。

“系统，系统，系统！原剧情是什么样子的来着，我记不住了！快跟我说一下——”

袁清妍一下又一下的锤着脑袋，怎么也无法集中思绪。她现在简直就是丧家之犬，在施着幻形术的情况下也依旧在脸上糊上了各色的泥巴。

刑事堂的拷问让她头昏脑胀，无法很好的思考的同时脾气也越发的暴躁。

系统“好脾气”的说：[陆知陵在玄雾宗征伐时被魔修打成重伤，被迫缩小身形，被一个女孩所救。]

[他发现这个女孩拥有光灵根，就想要生吃了她补充自己的缺陷。但陆知陵没有得逞，他在准备吃掉女孩的那天在灵海被主角莫商撞见。

主角莫商发现并阻止了陆知陵，可女孩已经奄奄一息，临死前她将光灵根送给了主角，补充了他修行时出现的缺陷。]

“我才是主角！！”袁清妍发出尖利的叫声，她在遭受重创后已经变得有一定的神经质的表现。

[好的，宿主，您才是真正的主角。]系统异常敷衍的说。

袁清妍很快又狐疑地质问系统：“修行时出现的缺陷是什么——这些，我怎么不知道？！”

[一切等待宿主自行研究。] 系统冷冰冰说。袁清妍不知道，系统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它是专供于这个世界而生产出来的系统，别的别处来的系统顶多知道这个世界的基础轮廓，不可能知道得比它更多。

系统从一开始就忌惮着拥有光暗灵根的主角莫商，所以它才会引导、认可袁清妍说的夺取主角灵根，夺取主角身份的做法。

虽然袁清妍目前在它的掌握当中，但系统还是做出了一些隐瞒——它隐瞒了主角莫商拥有光暗灵根的事实，也只让袁清妍夺走了光灵根。

系统的数据库里出现了晦涩不明的一连串数据。

在系统的数据库里，莫商一直对外使用的光灵根不算什么，暗灵根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这也是原剧情中应龙为什么会找上莫商的真正原因——

“再确认一次，魔修陆知陵喜食人肉是不是？！”袁清妍露出了恐怖的神情，再一次向系统确认说。

她已经怕了，彻底的怕了。除了对黎落琼他们的深深怨恨以外，袁清妍内心还潜藏着太多的恐惧。

她在夜晚难以入睡，一闭眼就是压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尖。袁清妍无法扼制地想象着剑尖突然往内偏移一分，她鲜血四溅，头颅滚落的样子。

痛、很痛……

洛执风的黎落琼形象已经成为了袁清妍首个无法摆脱的梦魇。

要换在以前，清冷、风华无双的师尊是袁清妍想要一亲芳泽的存在，她会想要玷污他。而现在，袁清妍不过是在梦里构造出洛执风的虚影而已……

她就只想颤抖、求饶。

就好像袁清妍自己的颈间时时刻刻悬挂着一个斩首台一样，只要咔擦一声，她就会被弄死。

所以袁清妍在逃走以后，只敢怨恨地寻求着魔修的垂怜，她根本不敢也不能站着走到洛执风面前！

［是的哦～］系统稍稍的“卖萌”了一下，不过它的“卖萌”，也无非是缠绕在袁清妍脖子上伸出毒牙的毒蛇的玩乐而已。

“灵海？”袁清妍咀嚼着这个字眼，神色阴冷。

“灵海？”洛执风噙着微笑，说着他那些下属听不懂的话，“这是想要守株待兔？”

下属们噤若寒蝉，目光俱都低了下去。从他们这个视角可以看到洛执风艳红的衣角。这红就像是鲜血染做似的，又艳丽得奢靡，边角那一点点金色碎边漂亮得耀眼。

这让他们想起来这衣服的主人、自己所服从的尊者“陆知陵”，就是这样艳丽而危险。

明明衣服都穿得严严实实，却平白有一阵惑人的感觉……和他们魔修的普遍审美都相当符合。

要不是“陆知陵”拥有相对应的强大实力，又性情反复、嗜血骇人得厉害，身后还有那么一位隐形的“尊者”震着，他早就被魔道里的人抓去当了禁.脔、宠儿之类的货色。

但就在一小部分低头的下属生出了这样不敬的遐思的刹那，他们的身体就从脚到头逐一化成了灰烬。

一小缕火焰的边角从还活着的、颤抖的下属们眼前撤回，应龙似笑非笑地看着连点儿灰烬最后都没有剩下的下属们，朝向洛执风：“这些小东西在心里头诽谤你，我就代你解决了。”

“多谢师尊。”洛执风平静地凝视着应龙，眼中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哈哈！”应龙一拍大腿，眼睛变成了竖瞳，充满了一股子野蛮的杀意，“就是这样的眼神——！预言说你能杀死我，我现在倒有点儿信了！”

“你说说看，你想要杀死我吗？”

反复无常？洛执风想着那些魔修对他的评价，在心里摇了摇头。应龙才是真正的反复无常，他要实现莫商的期愿，应龙绝对是一个大阻碍。

不过洛执风倒是有点好奇——应龙在原剧情里为什么要对莫商下手？只因为区区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莫商有什么特殊的，或者他身上有什么应龙正在寻求的东西吗？

洛执风眼睛眨也不眨地正视着应龙，他光是那双竖瞳就能惹得大部分人恐惧，太过非人的东西可是会引起忌惮的，只可惜洛执风不在恐惧的范围里。

他盯着应龙眼睛看，就跟盯着个玻璃玩具没什么两样。

洛执风以陆知陵的视角坦白：“我是想杀死你，师尊。你的存在非常碍事，有你在，我永远只是一个傀儡。”

“不，不是这样——”应龙皱了一下眉头，挑剔地看向洛执风，“我觉得你小子还有更大的图谋！”

洛执风安静地看着他。

倒是敏锐啊，“陆知陵”的师尊。

“算了，”应龙很快说，他舔了一下嘴唇，“最近灵海又有出现的痕迹，建议你小子过去闯一闯。那里头可是藏着不少不得了的嘴唇，甚至还有我也……呿！”

“师尊也要去灵海吗？”

应龙转了一下眼睛：“当然。我听说灵海即将开启的地方附近出现了一个同时拥有光灵根和暗灵根的修仙者。我得去看看。”

——那也是我的马甲。

莫商有光暗双灵根的这个消息也是洛执风自己放出来的。绝不是很简单粗暴的以炫耀的口吻说出去的，而是通过一些细节流露出来。

有心人去收集消息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来，但他们也不会因此产生怀疑。

洛执风想着。他这是打算要让莫商一步一步重新回到大众面前，灵海是被难得一见的为修仙者们所瞩目的一个地方，也是最适合莫商打出名声的地点。

“陆知陵”、“黎落琼”又或是别的马甲做出来的功绩、他们的谋算倘若落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身上，无法服众。

洛执风觉得自己已经很细致的在考虑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陆知陵这些马甲将会做出来的都是些什么骇人的成就。

只要修仙者们知道莫商等于陆知陵等于……他们无一例外都会被震傻，怀疑人生，根本不会有无法服众这样的担忧好吗！？

“光灵根和暗灵根共存的修仙者？”洛执风目光闪烁了一下，“就是在古籍中记载的，可以中和掉暗灵根所带来的副作用的双灵根存在者吗？”

“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人叫莫商对吧？他就像是突然从修仙界冒出来的一样，除了几个凡人和修仙者根本没有认识他，那样的籍籍无名之辈也值得师尊您这么关注？”

他刻意做出来了意动的感觉。

应龙嗤笑一声：“籍籍无名之辈？你小子了解得这么周全，不也是心动了？但是不行，你不能弄死那个小子。为师想要在他身上确定些什么。”

洛执风注意到，应龙在说确认些什么的时候野兽般的竖瞳中流露出了一点罕见的眷恋。

“呵呵……”洛执风长笑了一声，“那就各凭本事吧，师尊。”

他现在甚至有在认真考虑着让莫商击败“陆知陵”的可能。这算是我打我自己吗？

如果真是这样，等到“他们”都是同一人的真相揭晓的时候，大概有很多人会惊碎眼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