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残次品？

这又是什么说法？

“现代人鱼并不是一出生就是人鱼，我们只是遗传了人鱼基因，有一定的分化几率……”宋星野语气凝重地说道：“辰涧告诉我，人鱼的基因会慢慢消失，以后人类分化成人鱼的数量会越来越少，也就是说，以后陆地上不会再有人鱼。”

“什么？”司寒被这样的消息惊讶到，不会再有人鱼？

“嗯。”宋星野低沉地点点头：“就在不远之后的事情，他说不会超过三百年，人鱼就会彻底消失。”

以后曾经在人类历史上存在过小几千年的人鱼，会永远成为历史，除非人来再来一次残忍的同化。

不过宋星野肯定，经过几千年的反省，人们已经意识到了人类对人鱼的恶行，那种丧心病狂的屠杀和圈养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那真好。”司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搁在膝盖上握紧拳头，俨然一副听到了好消息的样子。

人鱼从陆地上逐渐消失，对司寒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他很高兴。

不过他可以预料到，在人鱼越来越少的最后一个世纪，世界对人鱼的觊觎会达到顶峰。

如果他还在的话，他一定能为人鱼做点什么。

不，司寒突然想到，就算自己不在了，他也依然能为人鱼尽一份心力。

想到这里，英俊的男人目光灼灼，看向自己隔壁的宋星野。

两三百年后，他们的子嗣会延续他们对人鱼的爱。

这时候宋星野也附和地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司寒心里那点事，但是他深知人鱼的不容易，简直太不容易了。

以后要消失了也好。

做个不被发情期束缚的纯人类，想什么时候谈恋爱就什么时候谈恋爱，想什么时候生娃就什么时候生娃！

广大纯人类：？才不是！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扭头问司寒：“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以前对人鱼有什么心理阴影吗？”

这个问题宋星野搁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适合的机会问起，今天听到人鱼要消失这种惊天动地的消息，他觉得司寒应该愿意聊聊。

车子在路上平稳前行，刚才略微有点失态的男人脸色平静，就在宋星野以为对方会说回去再说的时候，他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

“愿闻其详。”宋星野摆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回忆起以前的事，司寒面容冷峻，声音凌冽道：“很久以前，我十多岁的时候，目睹过一起……极其残忍的奸.杀案，我没有能力上前阻止，你知道吗？只要我轻举妄动，我和我的家人都会付出代价……”

“是身份特殊的人吗？”宋星野敏锐地说道。

司寒轻声叹气：“嗯。”是一个很重要的身份，吓坏了当时只有十三十四的他。

试想一下，他们生活在这些人制定的法律中，而这些人自己本身就不是人。

所以青春期的司寒，整个世界都崩塌了，难以面对生活中的种种，包括和那人认识的父母。

后来实在难受得不行，正好妮娜也在接触他，他就接受了心理治疗。

一开始司寒只是抱着让自己别那么难受的心态，努力暗示自己会好的，但是后来他发现，他的情况是好不了的，他依旧有着很极端的情绪。

如果有机会的话，会做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比如，喜欢宋星野，司寒就放纵自己去索取想要的，哪怕知道宋星野会吃不消。

在不危害对方健康的情况下，他半分也不想克制。

比如，憎恨那个人，司寒有机会的话，会以比当初残忍十倍的手段奉还。

“唉……”宋星野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担心地看看司寒，又不知道说什么。

“都过去了。”司寒腾出手摸摸那颗低垂的脑袋，嘴里不正经地道：“如果你想安慰我的话，不如投我所好。”

“你所好是什么？”宋星野心不在焉地问道。

“你——”司寒捏捏他家小人鱼的下巴。

猝不及防被调戏了一把的宋星野瞪大眼，瞬间记起那种被推土机碾压的滋味，连忙诚惶诚恐地摇脑袋道：“别，过几天要上学。”

“谁给你的消息？”司寒斜眼。

案子还没办完，越查水越深，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搅混水推波助澜是肯定的，所以宋星野回去上学的日子遥遥无期。

“没消息，我猜的。”宋星野疑惑：“照你这么说还要很久？”

“是。”少说得半个学期吧。

宋星野指着自己：“那我上学怎么办？”

司寒面无表情地安排：“反正你也听不懂，不如我教你，从头学起。”

宋星野：“那倒是不用从头学起，一点点基础我还是有的。”

“哦。”司寒眯眼：“有多少？”

小宋举起手指比了一厘米：“多多少少。”

司寒：“……”

你国的文字真是让人心生敬畏。

言归正传，宋星野继续和司寒讨论：“现如今，海洋深处还生存着为数不少的人鱼，他们隐藏得很好，深居简出。可是繁衍到今天，也出现了一点问题。”

司寒顺着问：“什么问题？”

宋星野脸色贼尴尬地道：“雌雄比例失调，导致很多雄性人鱼成了光棍，比如医院里的辰涧就是其中之一。”

然后深海人鱼的光棍雄性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在人类航线上蹲守出事的船只，一旦发现有船只遇难，他们立刻瓜分落水的水手。

第二，上岸。

过去的人鱼都会选择第一条，毕竟上岸太危险了，没必要为了娶媳妇连命都搭上。

蹲航线等船只遇难虽然机会比较少，可是安全啊。

水手们一个个身强体壮地，正好带回去生小人鱼。

可是近百十年来，随着陆地科技发展，船只越来越结实，人类的航海技术越来越先进，几乎不会再遇到水手们跟下饺子一样落海的盛况。

年轻的人鱼们只在前辈们用超声波吹牛逼的时候听到过那种盛况，不无羡慕。

蹲航海线捡媳妇成为过去式，在深海里找不到伴侣的雄性人鱼开始游向浅海。

运气好的可能会在岸边找到渔村，运气不好就像辰涧一样，遇到电网……

“这就是那条人鱼上岸找伴侣的原因？”司寒的表情有点微妙。

宋星野点点头：“深海雄性人鱼的繁殖能力很霸道，可以让男的也怀孕，还有……”小宋说到这个就来气：“他们不会找陆地上的人鱼繁衍。”

司寒：“因为嫌弃你们是残次品？”

宋星野瞪眼：“谁是残次品？他才是残次品！祝南警官早日找到女朋友结婚生子，气死他！”

哼，宋星野太清楚了，刚才在医院辰涧之所以不回答南屹的问题，是因为丫动机不纯，想隐藏他对人类真实的意图。

或者说对南警官真实的意图。

深海人鱼不是群居物种，他们长大一点就会离开父母，自己一个人在海洋里漂泊。

个性居家的深海人鱼会找个珊瑚岛，在漂亮的洞穴里面安家。

生性不羁的深海人鱼会横跨各大海洋，乐此不疲。

辰涧大概是居家的那种，否则医院是留不住他的。

“哦。”司寒知道有深海人鱼存活，心情不错，听到深海人鱼对陆地上的人鱼没有兴趣，就更不错了。

不过，他瞅着今天被科普过渡的小人鱼：“为什么，他只联系你？”

宋星野陷入思考：“对呀，为什么只联系我？”

想不出来，他决定下次问问。

回到司家，继续咸鱼生活。

宋星野想到，既然短时间内不会返校，他的确要在家里抓紧学习。

他的书还在学校，于是联系秦少凡：周六来寒哥家玩吗？

秦少凡：不来，跟小路约好去他们学校玩，一起？

宋星野：没有当电灯泡的爱好，周日呢？

秦少凡倒是想来，可他还是有顾虑的：看小路的意思，怎么了？想我了？

宋星野：嗯，想你帮我把我的书带回来。

秦少凡：啧啧，好吧。

他和宋星野以前一个寝室，宋星野新申请的小二居还没装修好，书什么的都放在寝室里。

“又在水群？”司寒满身水汽地从浴室出来。

宋星野怀疑他有轻微洁癖，一回到家就洗澡：“嗯。”肩宽腰窄，大长腿，怪吸引人的：“啧，你以前是校草吧？”

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他觉得司寒长成这样，完全没有对手啊。

“不知道，应该是吧。”司寒漫不经心，一副从没关注过这些东西的样子。

他走到床边坐下，随意捋起额前的刘海，帅得宋星野心突突跳。

再然后，对方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缓缓仰头喝了一口，在喉间活动的喉结，紧紧抓住宋星野的视线。

他不由咽了下口水。

“那肯定是了。”

长成这样还有谁敢跟司寒抢夺校草头衔。

司寒笑笑，洗过澡温润的指尖摸摸他的脸：“睡吧。”既然宋星野还不适应他，他忍忍也无妨。

“嗯……”宋星野难得不自在地阖上眼，不想被人知道他心肝儿乱跳，皮肤发烫。

在司寒专注的视线下，他躺下休息。

医院，司寒和宋星野离去后，南屹冷静下来想了想，刚才自己好像反应过于激烈了点。

首先，他跟辰涧是认识不足十天的新朋友，甚至在辰涧心里他们压根不算朋友，只是警察和‘公民’的关系。

对方从深海里来到陌生的人类大陆，不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这个人类，也是情有可原，不，应该说是十分正常！

所以完全没必要生气。

南警官吐了口气，也不清楚自己今天怎么了，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还好及时想通，否则传到局里不得被笑死。

走回住院部二楼，迎面撞上一医生，见到他很惊奇：“南警官，你怎么到处溜达？快回去吧啊，医院的病房可经不起折腾了。”

“哎。”南屹点头。

全医院都知道他身兼重任，不能出来逗留太久。

但他不知道的是，全医院的护士都在遗憾，啥时候才能约南警官下班一起吃饭呢？

估计得等那条凶悍的人鱼出院以后。

人鱼组织那边回去开会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还会过来接洽。

南警官在一众欣赏的视线中，走回11号病房门口，酝酿了一下等会儿应该说什么，才走进去。

“咳，我回来了。”

还好病房没事，松了口气！

南警官走进来，对上那条人鱼平静的眼神，心里什么火气都没有，甚至诚恳地走过去，说道：“抱歉，之前我情绪有点激动，请你别见怪。”

顿了顿，他坐下叹了声：“你叫辰涧是吧，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

辰涧看着他。

“为了刚才，也为了人类之前对人鱼的伤害。”南屹说：“你是一条深海人鱼，对吧，我不知道你对人类是什么看法，不过我想告诉你，我们人类经过长达数千年的反省，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错误，我们的整个社会，现在对人鱼充满歉疚和爱护之情……”

辰涧眯了下眼睛。

南警官硬生生从他细微的变化中看出怀疑的意思：“咳，你的遭遇只是很小的几率，毕竟无论什么种族都有好的和坏的，这个我们无法控制，只能尽量避免。”

见人鱼颔首，南屹心里暗道，这家伙果然懂人语。

往日自己的嘀咕不知道被听了多少。

不过没关系，他继续说：“不管你是深海人鱼还是陆地人鱼，我对你一视同仁，在你住院期间照顾你的起居和安全，直到你康复为止。”

现在也好得差不多。

“医生说三天后你就可以出院了，”南屹说：“所以我想问问你，出院后你打算去哪里呢？这个我们是完全尊重你的。”

听了南屹哔哔一堆的人鱼，终于有所反应，他把紫色大尾巴挪过去，直接搭在南屹怀中。

要知道这条尾巴的分量可不轻！

南屹赶紧双手托住，同时一头雾水，非常不解，既然这条人鱼这么喜欢粘着他，为什么不肯跟他交流呢！

虽说知道不应该生气，可是‘与你无关’什么的真的很伤感情。

等等，南警官思忖，他和这条深海人鱼之间有感情？

最后他得出结论，就算有也是饲主和猪的感情。

“你什么意思？”南屹瞥着大尾巴，说真的这手感相当好，九月份的天气冷凉丝丝的，抱久了还会回暖。

辰涧紫盈盈的眼睛看着他，想开口，又想起人类听不懂，所幸摇摇头，然后向他伸出手。

“要什么？手机吗？”南警官说道，瞄着那只十指修长，指尖结痂的手掌，至今想起还是心疼。

如果这只手掌没有手掌没有受伤，那应该多好看。

见人鱼摇头，南队把目光瞥向小人鱼，不不，这条人鱼现在不爱看小人书了，那种浅白稚气的故事早已满足不了他的好奇心。

那他要什么？

南警官不愧是上过军校的人，他通过人鱼的肢体语言分析出，人家要的是他的手。

……？

很不可思议！

不过高材生相信自己的直觉……

南屹把手放到辰涧的掌心里，两个人的手掌都差不多修长大小，完全契合。

事实证明南屹分析得没错，人鱼碰到他手掌的时候就收紧了手指，将他的手牢牢握住。

一个人类和一条深海人鱼的友好握手！

不过南警官心里一点旖旎的想法都没有，他非常担心：“你的手好凉，你冷吗？”

说着赶紧松开手，把怀里的大尾巴放回床上去，用被子仔仔细细的捂好道：“天气开始转凉了，你以后就别再天天露着尾巴了好不？”

辰涧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