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看我,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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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人?”林雁行重复他的话。

陈荏点头,眼神很沉:“嗯。”

“为什么?”林雁行有点儿慌。

他爱这个人,恨不得天天捧着搂着抱着亲着,他要对这个人做太多难以启齿的癫狂的事儿,现在都一笔笔地攒着,可这个人居然说那些事儿可怕,那他该怎么办?

陈荏摊开手脚躺在床上,目视天花板,那上面有一盏相当华贵的灯,视线移动能感觉到荧光璀璨,宛若星辰。

然而陈荏透过它却看到了继父家厨房的那只25瓦白炽灯泡,昏黄的,油腻的,有一种阴恻恻的脏。

他愿意给林雁行讲这个故事,但是需要一点准备。

“林雁行,你小时候……”他突然顿住了。

林雁行不会有同样经历,他父母从他生下来后就分居了,六岁时他妈妈抛夫弃子出国,林总就算在外面养再多小情儿,也绝不会把人带回家,小徐总就更不会了。

算了,直说吧。

“我五岁时候,跟着妈妈嫁到了姓孙的继父家。”陈荏缓缓开口,“我那时太小了,换了个陌生地方非常害怕,总是贴着我妈妈,像个小跟屁虫,每天晚上不敢睡觉,想要妈妈陪。”

“孙国光因此恨死我了,”陈荏望向林雁行,“因为他晚上要做那事儿,你懂吧?”

林雁行挪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一蹲一躺,靠得极近。

陈荏仰躺着继续:“他每次要做那事儿,就把我从床上拎起来关到门外,夏天什么都不给,冬天给条毯子,让我到沙发上睡……”

“可我哪里敢睡,一个人呆在黑黢黢的客厅特别害怕。有一次我缩在门边,可能闹出些动静,忽然听到里面床响声停了,孙国光连件衣服都没披就冲出来踹了我一脚,又狠扇了我几巴掌,说我偷听,说我恶心,小小年纪就知道耍流氓,长大以后必定要当劳改犯。”

“不……”林雁行眼神里全是痛,痛得心脏连跳动都吃力。

陈荏惨笑:“我被打得差点儿晕过去,但妈妈没出来管,可能因为她……没穿衣服。”

“再后来我就到厨房蹲着。厨房在整个房子的北面,更冷更小,顶上有一盏25瓦的白炽灯,用电线悬下来,挂在人头顶,鬼火似的……”

“我够不着那灯,但够得着开关,在最森冷最漆黑的夜里,在怎么都阻止不了发抖的时候,我会把那盏灯打开亮堂一会儿……”

“但只能一会儿,因为家里的电费是孙国光交的,他很计较,妈妈常常不许我开灯,所以我上学以后都是在外面把作业写好了才回去,以免要用他的电。”

“再后来妈生了弟弟和妹妹,我也彻底不能进房间了,在厨房安了床,反倒好受些。但是那老房子隔音不好,门板又薄,门上还有气窗,所以偶尔还是能听见。”

他问林雁行:“你觉得吓人吗?我特害怕听到那些声响,男人的,女人的,床的,每一种都像抽耳光的声音,你知道孙国光的那条狗玩意儿多恶心吗?像是……”

林雁行猛地捂住他的嘴:“别说了!”

陈荏幽深如海的眼睛望着他。

“别说!”林雁行狠狠皱着眉,“忘掉!”

陈荏侧过身子,拉下他的手。

那手突然霸道地揽到他后脖颈,顺着他流畅的脊梁滑下去,停在腰上掐紧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与痛惜。

“别记着这事儿,”林雁行细碎地央求,“算我求你,哥求求你,别记着,忘掉!”

陈荏举起手臂遮住了脸。

他那时候不懂,但能记事了——童年不幸的孩子记事特别早,因为那不是事,是伤,一桩桩一件件都用刀用火划在皮肤上烙在骨血间,留下一个个看不见也愈合不了的疤,经年累月地流脓。

他后来终于懂了这桩事,便开始与人类的本能相斗,他清冷孤独,温柔但绝不缱绻,不爱人也不让人爱,雪山顶上的冰都比他暖。

但本能逃不过,他二十多岁时还是试了一次,不是主动,但也谈不上被迫。

对方特别卖力特别投入,疯了似的夸他美,他那时候的确极美,柔韧而修长,躺在床上像一块羊脂玉。

他有感觉,但一完事儿就跑了,因为还是害怕。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过分了,来了就脱裤子,提上就不认人,够渣的。

“行,我这就忘。”他撤开手臂,视线模糊地对林雁行笑,“我只是觉得……”

林雁行突然把头抵在他的颈窝里,寸头毛扎扎的让他又痛又痒,他想让开些,可林雁行双手紧紧扣着他,那运动场上炼出来的强健手臂和结实的大身板炽热又坚定。

他略微挣扎,对方不松开,他便软了。

“怎么了?”他用脸轻轻蹭着对方的头发。

他知道这个动作过分亲密了,可他忍不住,林雁行火烫,而他冷,需要靠着林雁行才能将心里的冰化开些。

林雁行抬起头,俊美的眼睛里含着水光,居然哭了。

陈荏吓了一跳要撑起来,又被压下,牢牢摁在席梦思床垫上。

“林雁行你放……”

“忘了没?”林雁行痛疚地问。

“嗯?”

“把那些忘了。”林雁行眼眶微红,不容置疑地说,“我倒数十秒,十,九,八,七……”

“林公子,”陈荏勉强一笑,“就算科幻电影里拿仪器清除记忆也没这么快呀,要不你给我来一闷棍?”

林雁行是想闷他,不是用棍子而是用嘴,亲他那冰凉而浅淡的唇,亲到他几乎断气,大脑缺氧缓不过来,把掌管那段记忆的地方闷坏死了都成,反正下辈子自己养他。

他终于明白了陈荏为什么爱哭,因为他心里压着好多好多的泪,稍微一戳就往外渗。

听这人说,在没遇到他之前从来不哭,那以前是什么样儿的?打碎了牙和泪吞么?

媳妇儿哎……

林雁行又将头埋下,肩胛骨耸立着,压抑着他灼眼的心痛。

他好他妈痛,也好他妈爱,他为什么不早几年碰到这人,把他从绝境里捞出来?为什么要等到高中?

“你别哭啊。”陈荏轻轻说,“我能说出来,就表明我已经看开了,”

林雁行说:“我没哭。”

“你看我眼睛。”陈荏说。

林雁行抬头,陈荏并未闪避,而是注视着他,漆黑的眼瞳粲然有光:“你看,我现在不怕与人对视了。其实我以前胆特小,多大了也不敢跟人说话,更不敢瞧人眼睛。上初中那会儿,班上有好多的同学到毕业了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拍出毕业照来还拿着问呢,说这人是谁?”

他勾起嘴角:“那是我,因为我坐第一排,平常总是钉在座位上看书,从不说话也不抬头,所以他们都不认识。”

“从小被吓着了?”林雁行手指轻擦过他的面颊。

陈荏点头:“真怕,捧起饭碗挨骂,洗澡挨骂,就算什么都没做也会突然挨上一下,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要了我的命。按理说我亲爹曾是丽城的著名混子,手下最多时有上百号人,我不应该是这种畏畏缩缩的性格,可我直到上初中都只敢拿余光偷偷瞧人。”

但他在初中其实是平静的。

那是丽城最差的地段初中之一,里面装满了混账东西,他们逆反、愤怒、暴戾,互相撕咬,前程渺茫,可他们不欺负弱者,尤其陈荏这种与世无争的弱者。

陈荏上小学时还被同班孩子推打过,说他是野种,是拖油瓶,到了初中反倒没有了。

偶尔一次被人堵在墙角里要钱,吓唬要揍他,还被路过的小混混同学解救了,说你们欺负他干嘛呀?他挺可怜的,现在挨你们的揍,回去还得挨他后爸的揍,别缺德了,放他走吧。

那帮堵他的学生便松了手,他吓得浑身发抖,低头就跑。

陈荏后来挺懊悔这件事,当时应该勇敢一点,向解救他的同学道个谢。

好多年后他才打听到这人死了,在街头起争执被人捅死的,死得窝囊且无聊。

可对于陈荏而言,他仗义执言,是个公道人,所以陈荏长大后每年清明、忌日、鬼节和大年三十给亲生父亲烧纸时,也给这人烧一份,烧的时候还絮絮叨叨地嘱咐:

爸,你照顾郑佳伟呀;郑佳伟,你好好跟着我爸混,我爸当年手底下十多个场子,总有你安身立命的地儿……

他微侧过脸,问林雁行:“你知道我人生中最勇敢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反抗孙国光和我妈,跑来读了高中。”陈荏说,“我把命都赌上了。”

可他当年的高中是怎么样的?表面光鲜的炼狱,他真正被霸凌是从所谓的名校十一中开始。

但这些没必要说了,已经被抹去了,他现在很好很好。

林雁行心里难受得不行,这些他都知道,他媳妇儿饿着肚子来上高中,搞得胃痛不已几乎晕厥。

他媳妇儿挨了牛肉汤店泼妇老板娘的一巴掌,被打得满脸是血,只为了要六百块钱。

他媳妇儿请他吃了一碗清汤生日面。

他媳妇儿在他的生日宴上一言不发埋头苦吃,好似饿死鬼投胎……

许久,陈荏轻拍他,“林雁行,让我起来,我这样不好受。”

他被箍得太紧了,虽不至于喘不上气,但身上的有擦伤,被碰到毕竟疼。

可这只是说得出口的理由,说不出口的是林雁行温热又强硬的气息笼罩着他,低而磁的声音近距离敲打着他的耳膜,他感到燥和痒,而且从内而外地软绵。

他有些不知所措,渐渐地开始渴望,他突然惊觉自己迄今仍害怕那事儿,但并非无可救药。

他喜欢林雁行的味儿,真好闻,叫人沉醉与悸动。

他是冷感的,看小簧书都不一定能热乎,很难尝到悸动的滋味儿,可林雁行能治他。

他甚至想勾着林雁行的后脖子将他再度拉下来,贴到最近,交缠厮磨,在对方炽烈的手底熔化,像一滩水般蒸发。

但不是现在——他们大敞着房门,保姆李阿姨随时随地能进来。

也不是这种关系。

他知道林雁行对他好,但生怕那是善良,是同情,是哥们儿之间的仗义。

他想等以后有机会把这份感情讲清楚,说我喜欢你,我要收了你,你来给我治治心病……还有那隐疾吧。

林雁行如果说治,他就搂着他往床上滚,试试老林家的祖传猛药。

林雁行如果吓跑了,边跑边骂你神经病啊老子是男的你他妈也是男的咱俩不是一条道儿老子还要当大明星呢,老子的黄金鸟怎么能让你丫碰?校门口电线杆子上贴的都是老中医,你随便找个试试!

那他就不治了。

X冷淡嘛,又不会死人。

“让我起来。”他再次央求。

林雁行抬起手肘,陈荏从他臂膀下挪出来,摊着膝盖坐在床中央,两侧膝盖的擦伤已经开始结痂,颜色转深,皮壳转硬,弄得整条腿都紧绷绷的。

他开始换话题:“这床真大,有一米八吧?你一个人睡真他妈浪费了。”

林雁行手底下骤然空了,正失落呢,闻言怔怔瞧着他,心想:不大,往后再添一个你。

陈荏又转向窗外:“我去看看你那露台,上面有什么?”

林雁行伸长手臂揽着他的腰,轻轻松松将他弄下床:“没啥,一对椅子一张圆几,我爸不要了才扔给我。”

陈荏被这个动作又吓了一回:“林雁行,你别老是……”

现在还不是治病的时候呢,别老做多余动作,让你开方子的时候你再开!

结果林雁行突然走去把门反锁上了,然后开始脱衣服。

九月夏末衣服穿得少,他只一下就把自己的校服上衣剥了,接下来是裤子,褪到脚边后踢开,接着手按内裤边缘。

陈荏惊问:“你干嘛?”

林雁行盯着他,有些犹豫。

陈荏叫道:“干嘛呢?别脱!”

林雁行一狠心把内裤甩了!

陈荏吓得仰天一跤跌倒,好在后面就是床,他倒在床上撑坐起,故作镇静地问:“你热?”

说实话两人以前在学校澡堂子洗澡时没少互相打量过,开过各种出格玩笑,但此一时彼一时,林雁行心态变了,随后是陈荏。

陈荏真怕他乱来。

“我不热。”林雁行站直了身体,“你多看看我,我好看。看过我以后,把那些丑的臭的恶心的忘掉,就记着我!”

“……”陈荏瞠目结舌。

林雁行的确好看,他年轻而强壮,有着鼓鼓的胸膛和硬邦邦的腹肌,四肢修长而健壮,何况他还有一张堪称绝色色脸。

他又帅又出挑又有钱,不说不动都像一张画儿,可这会儿疯了,在家当暴露癖呢!

好在他还知道羞,脸都红透了,但仍然昂着头说:“你看看我!”

“行了知道了,你漂亮!”陈荏耳朵尖泛着粉,抓起床头的睡衣扔给他,“快穿!”

他接是接了,但执着地问:“记着我了吗?!”

陈荏咬着下唇,唇色潮红,困窘之下只好说:“记着了!”

“记着多少?”林雁行非得有媳妇儿的一句准话才肯套裤子。

陈荏只得说出那著名的三个字:“我好了。”

“什么叫做好了?”

“你大爷的!快穿上!我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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