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们没有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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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鬼。”

林茂从嘴里冒出一句,他舔舔发干的嘴皮子,“你们想想,大前天晚上沈良忘了锁门,有人进来还有可能,前天晚上他是锁了门的,还有昨晚,那可是老师亲自锁的门!”

“好吧,我们现在假设啊,假设前天晚上沈良锁门前没有检查,对方可能事先就躲在画室里了,等我们都走了再出来搞破坏,可是老师绝对检查仔细了啊,要是发现藏了个人,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但是呢,夏唯的脸又没有了,所有人画的夏唯都没脸,没有一个例外,包括老师的那个人头画。”

自我分析了一通,林茂没有等到一点回应,他吞咽了一大口唾沫,瞪着面前的几个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青天白日的,林茂愣是出了一身冷汗,“卧槽,说话啊你们,别一个个的摆着张死人脸,我渗得慌,真的,不信你们看看,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夏唯幽幽的说,“你也没脸。”

林茂的眼皮子一跳,很快镇定道,“那不是比你少一次吗?”

夏唯垂头抠着MP3套子上面的兔子耳朵,“因为我当了两次模特,你才当了一次模特,等你再当一次,就跟我一样了。”

“老子以后才不当模特呢,好好的大活人没了脸,这他妈的多晦气啊。”

林茂把墙角的青苔给蹭的乱七八糟,“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来画室半个多月了,之前一直好好的,什么事没有,就这三天才出现那种怪事。”

他的声音停下来,面色也僵了僵,“刚才我说有鬼,你们怎么想的?”

周娇娇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林茂,“什么怎么想的,林茂,真看不出来,你的胆子竟然这么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只有心里有鬼的人,你要是真怕,就别在这儿待着了呗。”

林茂翻白眼,“别逗了,学美术这条路就是用钱铺出来的好嘛,我为了让家里同意我学美术,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现在学费都交了,要是回去,我爸妈还不得劈死我。”

周娇娇瞥过去,“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自己不是走这条路的料子了吧,就算你不回去,留这儿也学不到什么东西,顶多就是骗骗你爸妈,再骗骗你自己,图个心理安慰。”

她一针见血,林茂被扎的跳起来,脸涨红,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周、娇、娇!”

周娇娇收了开玩笑的心思,“好啦好啦,我说的是我自己好了吧,其实这也没多大事,下次画完写生就把画带回去不就好了。”

林茂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周娇娇及时损他,“你蠢呗。”

林茂踢了一下半截露在泥土外面的碎陶片,“真是够够的,周娇娇,你这样儿,这辈子绝对没人要。”

周娇娇老气横秋,“人生充满着未知的变数,高中都没毕业呢,说什么这辈子,能不能活到二十岁都还不知道。”

“不对,应该说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现在我还在跟你说话,过会儿我就摔了一跤,头刚好磕到哪儿脑袋开瓢了,又或者是我睡个觉,就一睡不起。”

她那张苹果脸上出现与年纪不符的淡然,好像早就经历过生生死死,怪怪的,“年轻人,有今天就把今天活好,明天的事,等有明天的时候再说。”

林茂目瞪口呆,“周娇娇,你疯了吧,连自己都咒?”

周娇娇懒的再跟他废话,“喂,舒然,夏唯,沈良,你们几个什么想法?”

被喊到名字的三人还保持着蹲靠在墙边的姿势不变,也都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单在整理思绪,他把目前掌握的信息全都拨出来,没用的丢掉,有用的分类,不确定的单独搁一个框框里。

一共三次,两次是夏唯,一次是林茂,画里的他们都没有脸。

第一次发生这种事的时候,黄单没穿越过来,他出现时,原主已经被吓死了,却不清楚看到了什么,后面两次都跟他有关,画是他画的。

既然这次的任务是找出谁动过画,弄掉了上面的人脸,那当事人夏唯和林茂应该能排除了吧?

而且林茂跟黄单住在一个小房间里,睡在一张床上,他要是夜里偷偷出去,再偷偷回来,黄单不会不知道。

黄单在心里喊,“陆先生。”

系统,“说。”

黄单,“这个画室里有鬼吗?”

系统,“请黄宿主记住,这是灵异120区。”

黄单又问,“我是不是鬼?”

系统,“黄宿主是鬼,也不是鬼。”

黄单觉得这个系统工作者很会玩文字游戏,没有系统先生好应付,实习生跟资深工作者到底还是有差距的。

系统,“还有无问题?”

黄单说,“有的,不过陆先生不会告诉我。”

系统,“那就是没有了。”

黄单,“……”

短暂的交流结束从公式化开始,以公式化结束。

黄单的手臂被拽,他看向拽着自己的夏唯,眼神询问有什么事。

夏唯蹙了蹙细细的眉毛,“舒然,昨晚我应该把你给我画的画拿走的,可惜了,除了陈时,你那张是把我画的最像的一个了。”

黄单说,“下次可以再给你画。”

夏唯把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收回来,偏过头说,“我不想再当模特了,一开始看到自己没脸还没什么感觉,到第二次又出现那情况,心情会很不好。”

黄单抿抿嘴,没说什么。

夏唯突然发起脾气,她把MP3的耳机扯掉了,脸发白,“谁干的啊,烦死了!”

周娇娇吓一跳,不高兴的看她,“夏唯你喊什么呢,我都已经想好中午吃什么了,结果就被你给喊忘掉了。”

夏唯冷笑,“事不关己的人在这儿待着干什么?想看笑话?”

周娇娇扭头,肩后的马尾扫过背脊,“你至于阴阳怪气吗?当时选谁当模特都是抓阄的,你运气太好了怪谁?”

她指指林茂,“再说了,林茂不也当了模特,脸没了吗?你又不是一个人。”

夏唯没说话,林茂就急了,“能别他妈的提这茬了吗?!”

周娇娇看看脸色苍白的夏唯,再看看情绪不稳的林茂,她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多大点事啊,我真搞不懂,不就是画上的脸被人擦掉了吗?又不是你们脸上的皮被扒了。”

不等夏唯跟林茂这两个当事人发火,周娇娇就说,“况且这事连续发生了三次,一定会引起张老师跟刘老师的重视,那个神经病不会再有机会的。”

后面那番话缓和了僵硬的氛围。

确实是这样的,画室里不太平,一再的出现怪事,两个老师都不舒心,他们比任何人都想风平浪静,这样才能安稳的把画室开下去。

看管森严了,想作乱的人就会有顾忌,没那么容易胡作非为。

夏唯顿了顿,问出心里的疑惑,“娇娇,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世上没有鬼?”

周娇娇不答反问,“你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世上有鬼咯?”

夏唯的脸更白了,“我又没见过,哪儿知道这个。”

周娇娇说,“我也没见过。”

夏唯想问,既然你没见过,又怎么知道有没有?

周娇娇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这么说吧,要是有鬼,我早就死了。”

不止夏唯,黄单,林茂,还有始终都没说过话的沈良听到这句话,都同时看了过去。

只有黄单是探究的目光。

按理说,林茂,夏唯,沈良三人是一个学校的,现在只有沈良没有遇到那事,他没当模特,还不确定有没有脸。

至于周娇娇,那是真的跟自己没关系,她爸在画室给她削铅笔铺画纸,她却拉着自己来这儿凑热闹。

黄单听到一声呵笑,他的双眼微微一眯。

周娇娇似乎没发现黄单的盯视,她笑着说,“以前我看到一个人快死了,还向我伸出手,但是我没救,你们说,要是真有鬼,那个人死了以后,还不是早来找我算账了啊?”

夏唯的眼睛睁大,露出的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周娇娇撇嘴,“那天我穿的可是新裙子,是我小姨给我买的,好几百一件,我要是救人,裙子上面肯定会弄到血的,还有那种血块,恶心死了,我才不管呢。”

夏唯看周娇娇的眼神如同看到冷血怪物,“你……”

林茂受不了的跳到沈良身边,“靠,周娇娇,你不是吧?那种散尽天良的事也能干的出来?你也不怕遭雷劈!”

沈良皱着眉头,用一种厌恶的目光打量周娇娇,“虽然不犯法,但是你不能那么做。”

周娇娇不以为意,“你都说不犯法了,我为什么不能那么做?那就只是一个陌生人,跟我非亲非故的,我又没必要非救不可。”

“而且啊,我又不是有钱人,要是那个人醒过来,想敲诈我一笔,我上哪儿说理去?”

沈良沉着脸问道,“打120,或者110都可以,用不到你多少时间,你为什么不打电话?”

周娇娇把碎发别到耳后,“我那天有事要做呢,哪儿管的了那么多啊,再说了,我心里想着,我不打,后面还有别人呢,到时候再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夏唯的身子颤抖,“你怎么知道后面还有别人?周娇娇,你这种人真是……害死人了还活的心安理得,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周娇娇眨眼睛,“为什么要怕?又不是我杀的。”

周遭的气压抵到极致,氛围也是压抑到了一个难言的地步,似乎下一刻就会发生激烈的争吵。

黄单忽然开口说道,“这是你编的。”

“舒然真聪明。”

周娇娇哈哈大笑,手指着夏唯,林茂,还有沈良,“没想到你们三竟然真的都信了。”

她笑的前俯后仰,眼泪都笑出来了,“我要是真看到有人向我求救,我肯定救啊,头顶上有老天爷看着呢,不然会有报应的,你们怎么这么好骗。”

沈良黑了脸。

夏唯半天才骂出来一句,“周娇娇,你有病吧?”

林茂接上去,“我看她丫的不是有病,是病的不轻,从疯人院跑出来的。”

周娇娇看着他们三个转身离开的背影,无语的说,“真是的,开个玩笑不行啊,这么认真干什么。”

黄单说,“这个不好笑。”

周娇娇不置可否,“是吗?我觉得挺好笑的。”

黄单认真的说,“真不好笑。”

周娇娇微微一怔,她抿唇,“那好吧,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了。”

黄单没说话。

周娇娇抓抓脸,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以为他们一开始就能听出来那是我编的,没想到他们会当真,那么假的故事……”

黄单还是没说话。

周娇娇想起来了什么,“舒然,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

黄单说,“自相矛盾。”

“你先说那个人死了,后面又说自己没打电话报警,是觉得后面也许会有人那么做,说明你当时见到的人还没死,你不会知道对方后来是死是活。”

周娇娇咂嘴,“厉害。”

黄单要往画室走,手被拉住了,耳边是周娇娇的声音,“舒然,我请你吃东西去,麻辣烫好不好?鸭血粉丝,牛肉粉丝都行,还有那什么刀削面,担担面,我知道有家店做的特别好吃。”

“老师在里面。”

“没关系的,有人都没来呢。”

周娇娇拉着黄单就走,嘴里碎碎叨叨的,俨然就是个十足的吃货。

黄单要搞定任务,无论是谁,他都要观察,索性跟着周娇娇去吃东西。

这个年代,别管是什么牌子的手机,在学生里头用的起的不是有钱人,就是爸妈心里的一块宝,周娇娇属于后者,她是有手机的,虽然比不上夏唯,却也是画室其他人羡慕的对象。

黄单听到周娇娇在电话里跟她爸撒谎,说是他早饭没吃,什么发头晕,低血糖啊,她不放心的陪着过来吃东西,怕他晕倒。

“……”

周娇娇挂掉电话,不好意思的笑,“我不这么说,回去不好交差的。”

黄单问她,“你爸信吗?”

周娇娇扬起笑脸,“信的,他希望我跟学习成绩好,画画好的人做朋友,舒然你之前不是那类人,现在是啦,我爸说你好厉害的,以后还会进步。”

黄单动动眉头,“你爸过来这边,那你妈妈呢?”

周娇娇脸上的笑容凝固,又在转瞬后恢复如常,“我妈早就不在了,家里就我跟我爸两个人。”

黄单说,“抱歉。”

周娇娇说没关系的,“我现在过的挺好啊。”

她皱皱鼻子,小声抱怨着,“就是我爸有时候太烦人了,我过两年就十八岁了,他还老把我当小孩子,觉得我这不行,那不行。”

黄单说,“你爸是太在乎你了。”

周娇娇唉声叹气,“我知道的,但他管的好多,死活就是不让我上网,我只能偷偷跑去网吧,结果在爬西门的时候差点摔下来,你说说,我要是真出了事,他还不得后悔死啊。”

“画画也是,我爸总是叫我把画拿去给老师看,画室里几十个人呢,老师自己还有课要上,哪儿有时间一对一啊,那个一中的美女不是素描画的很厉害吗?我爸就让我多跟她交流交流,学点她的画画技巧,哼,其实他就是看上对方的妈妈了……”

话声停止,周娇娇不好意思的说,“舒然,你嫌我烦了吧,我刚才一说就说多了。”

黄单说,“没事的,我不烦。”

周娇娇呆了呆,“舒然,我喜欢现在的你。”

她郑重其事的伸出手,“张舒然你好,我叫周娇娇,我想跟你做好朋友。”

黄单握住她的手,“好哦。”

周娇娇清清嗓子,一把圈住黄单的胳膊,“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走,我请你好吃的!”

就在黄单跟周娇娇捧着鸭血粉丝吸溜吸溜的时候,画室里的议论声依旧存在着。

张老师跟刘老师在私底下沟通过,他们一致认为这不是技不如人的嫉妒,而是单纯的恶作剧,人就在画室里。

至于为什么昨晚写生的所有画都没脸,那是因为对方为了不被怀疑,就把自己画的脸也擦了。

林茂是画室里公认的不学无术,他被两个老师单独叫去工作室,问这件事是不是他干的,如果是,就自己承认,不要等他们查出来。

言下之意是到时候他们会很难办。

林茂说真不是他干的,“张老师,刘老师,你们要是不信,我可是发誓的!”

张老师意味深长的说,“誓就不用发了,我跟刘老师商量过,接下来的几晚都轮流值班,要是还不知悔改,画室是不会再留人的。”

刘老师嗯了声,“到这儿来是学画的,有那功夫耍小心思,不如抓紧时间多学点东西,明年单招才能考个满意的学校。”

林茂的脸部肌肉狠狠抽了抽,哎哟卧槽,这话不就是说给他听的吗?变相的警告?真是的,说几遍都不信,他怎么可能干出这种神经病的事。

这都阳历十月份了,一月份左右就要开始单招考试,想要走外校的没多少时间了,画室几乎都管的非常严格,每天必须要交静物,水粉,人头写生三幅画,一幅都不能少,还会在早中晚都对画进行点评,修改。

不过农大这个画室管的很松,毕竟老师和老师之间不同,人主要是在大学教书,这个只是副业,所以到这儿来,还得看学生的自律性。

黄单跟周娇娇回去的时候,半个上午都过去了,在画室里给学生改画的两个老师也没说什么。

时间不够,静物是画不完了。

黄单干脆就画了个球体做做练习。

他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发现是周娇娇,对方似乎在被她爸叨唠的受不了,正在向他发出求救的眼神。

想了想,黄单侧身说,“叔叔,上午什么都没画,老师会说的。”

周父一听就急了,连忙对女儿说,“那你赶紧画,跟张同学一块儿画那个球。”

周娇娇松开夹住画板的大夹子,把画纸往下放放,很小声的说,“舒然,我以为你不会管我。”

黄单说,“我看到你在跟我求救。”

周娇娇什么也没说,只是抓了几颗水果硬糖给他。

说来也巧,除了周娇娇和她爸,黄单,林茂,沈良,夏唯几人都住在一层楼上,占据了四个房间的三个,剩下那个住着一个大学生,每天夜里都会弹吉他,外表是个糙爷们儿,内心住着一位爱做梦的柔弱女孩。

那出租房是外放的铁楼梯,即便不下雨下雪,平时也不是那么好走,夏唯几乎都是带根的鞋,她走在前头,脚步丝毫不迟疑。

后面分别是林茂,黄单,沈良最后。

“我下午不去画室了,打算睡到四五点左右,到时候直接去门口的白马网吧跟我师傅碰头,你们呢?怎么打算的?”

夏唯只会在别人面前那么称呼陈时,对方在场的时候,她都是喊名字。

林茂网上看,能看到夏唯上楼梯时甩动的丝袜长腿,再往上是被牛仔短裤包着的臀部,他没有贴近点,怕对方放个屁,把自己臭晕过去,“龙马?那儿人多着呢,我们几个去好几次都没排到位置。”

夏唯说,“所以才要早点去。”

林茂说自己下午去不去画室无所谓,“沈良,你呢?”

沈良淡淡的说,“下午要画水粉,晚上要画写生,我不能不去,网吧就算了,你们玩儿吧,我不凑这个热闹了。”

林茂扭头就鬼叫,“不去?没你老子怎么玩儿啊,不行,你必须去,上回我帮你打了那么多分,这回你要是不帮我,兄弟没得做。”

沈良面不改色,“那就不做了。”

林茂闻言就冲下楼,从黄单身边越过,堵着不让沈良上去。

听着背后的争论,黄单不太懂那俩人的关系,听到夏唯喊自己的名字,他抬眼,“什么?”

夏唯已经上楼了,“我是问你晚上去不去通宵?”

黄单说,“去吧。”

夏唯说了声好,就转头走了。

黄单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里有一丝怪异划过,却不清楚由来。

中午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没菜了。

黄单站在屋里发愣,原主身上没卡,家里给他打不了生活费,每次都要去那个亲戚的住处,明明不是白白要钱,家里会往亲戚那儿打钱,或者亲自过来时再给,他还是要低声下气。

所以原主省吃俭用,能不去就不去,尽量撑到爸妈来看自己。

小炉子和锅碗瓢盆是原主跟同桌合伙买的,林茂作为新室友,沾了一点光,那部分的钱不用出了,不过烧炉子用的煤,一天两顿的饭菜钱都是平摊的。

林茂家里比原主家里还穷。

没菜就算了,连原主从家里带来的那瓶腌辣椒都吃光了。

林茂说,“我去沈良那儿看看。”

黄单在屋里转悠,听到隔壁传来林茂的喊声,他就带上门过去了。

大半颗大白菜用开水炖了,丢进去一小把干辣椒,味道差了就靠辣味,不然不下饭,三个男生就着白饭吃,一人吃了两大碗。

黄单边吃边哭,辣的。

林茂跟沈良边吃边看他哭,看神经病似的。

一顿饭在黄单的哭声里结束了,他丢下碗筷出去擤鼻涕,在外面的水池那里拧开水龙头洗脸。

楼上就这一个水池,黄单从原主的记忆搜索到了一个事,夏唯每天都提着痰盂过来倒尿,被原主撞见了好多回。

没办法,这一片幽深的巷子里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先不说里面就一条长池子,几天才冲一次水,周围经常没地儿下脚,从这里到那儿的距离有点远了,去倒个尿还得拐好几个小巷子。

夏唯自己不做饭,但是原主,林茂,沈良三人要做的,包括那个男大学生,他们不但要在水池里刷牙洗脸,还要洗菜洗碗,很随便。

黄单没多待,抹把脸就离开了。

下午画室里的人都知道了黄单吃饭哭成傻逼的事,因为林茂那嘴上装了个大喇叭。

黄单不在意,画室里的画板画架多,他这只是刚来,后面磕磕碰碰是少不了的,疼哭也是没法避免的,到那时其他人会更无语。

当事人没出声,周娇娇看不下去了,“林茂,你干嘛呢,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男的就不能哭了?”

林茂正在喝水,直接呛到了。

周娇娇拍他的后背,“你这个长舌夫,活该。”

林茂,“……”

他不咳嗽了,就去问黄单,“娇娇为什么替你说话?你俩上午是不是进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黄单说,“老师来了。”

林茂哼哼,“小子,你这招我小学就用烂了,非要转移话题是吧?咳咳,老师,不是,我那苹果反光画的有问题,正在看舒然怎么画呢。”

他低着头,话锋转的太猛,咬到了舌头,疼的眼睛都湿了。

张老师说,“你那画纸上连块颜色都没有,哪儿来的苹果?被你吃掉了吗?”

林茂飞快的瞪一眼嘲笑的周娇娇跟沈良,他嘀咕,“早知道就跟夏唯一样,下午在房里睡大觉了。”

张老师不咸不淡的说,“想睡觉容易,你去把自己的画具收了,现在就离开画室,想怎么睡怎么睡。”

林茂灰溜溜的到自己的位子上做好,规规矩矩的起线稿。

五点不到,白马网吧门口,几个年轻男女在那儿碰面,走在前面的是一对俊男美女,很养眼,也很般配,不知道的会把他们当成一对情侣。

几人里面,黄单是唯一一个外地的,不合群,他也不喜欢网吧里浑浊的空气,嘈杂的氛围,但是为了接触和任务有关的人,他必须要硬凑上来。

白马是周围所有网吧里面环境最好的,除了跟其他网吧一样的小房间,还有四人,俩人的豪华包间,里面有沙发,电脑配置要好一点,适合情侣,朋友来玩。

夏唯虽然没说,但她是想跟陈时去俩人包间的。

陈时没那想法,跟大家伙去了小房间,夏唯只好跟过去了。

小房间里有几个人在玩,乌烟瘴气的,黄单坐在角落里,左边是墙壁,右边是陈时,从他那边往右,是夏唯,林茂和沈良。

陈时开着电脑,“你们老师查出来结果了吗?”

夏唯摇头说,“没法查。”

陈时后仰一些,坐姿随意,他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画还在吗?”

夏唯说,“我用手机拍下来了。”

她翻出照片递过去,“就是这样的。”

不是画画的,多数人会欣赏不来素描人头,觉得不但丑,脏,还有点可怕,也理解不了为什么把这种东西贴床头,看着就会做噩梦。

哪怕是个美女,眼睛鼻子嘴巴都由黑色的线条组成,那种美都会受到影响。

照片里的人是夏唯,昨晚画写生的的人可以从长发,裙子领口的边边,大耳环,还有脖子的项链上都可以看的出来。

可是夏唯那张脸那里干干净净的,空着一块,显得有些诡异。

陈时眯了眯眼,“这不像是用橡皮擦掉的。”

沈良轻笑,“不是橡皮,那个人是怎么把脸弄没的?总不可能是吹口气,或者伸手一抹就没了吧?”

陈时没理会他的讽刺,“如果是橡皮,会留下痕迹,不会这么……”

他没往下说,好像是一时想不出准确的形容词。

林茂说,“行了,出来玩就别想这个了,我现在压根就不能听,只要一听,汗毛就立马能竖起来,还反胃想吐。”

陈时没再多说,拿了个烟灰缸过来,就点根烟抽。

黄单无所事事,只好点开网页找电影看,他吸着二手烟,鼻腔里都是烟草味,在男生抽完一根,开始抽第二根时忍不住说,“可不可以歇会儿?”

陈时侧头,“你在跟我说话?”

黄单说,“我的一边是墙,一边是你。”

陈时叼着烟,“你这人真有意思,让哥哥我掐个烟也不直说。”

黄单说,“我直说了,你会掐掉吗?”

陈时说话时,那根烟一抖一抖的,他的声音模糊,带着欠揍的笑意,“不会。”

黄单,“……”

没到一小时,黄单就受不了了,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想站那里透透气,发现气味不比房间里好到哪儿去,就离开了网吧,在门口呼吸着夜晚的凉意,顺带着吸进去杂乱的汽车尾气。

背后传来脚步声,黄单没回头,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闻到了香皂的味儿,夹在烟味里面,格格不入。

陈时沿着马路走,没去管后面的小尾巴。

这个点,路边有不少小吃的摊子,凉皮凉面,卤味,玉米,茶叶蛋,各式各样的。

陈时跟老板说要四份凉面,一看就是给夏唯他们带的。

黄单走过来,“我也要一份。”

陈时说,“再加一份。”

黄单问过价钱,就要去摸口袋,被陈时给阻止了,“你要吸一晚上二手烟,这面我请你吧,辛苦了。”

“我不要你请,你能不让我吸二手烟吗?”

陈时觉得少年这问题的逻辑不对,“不能忍受烟味,你换个位置不就行了。”

黄单叹口气。

陈时泥他一眼,“你叹什么气?”

黄单说了句突兀的话,“烟戒起来是比较难。”

陈时刚要开口,就有刺耳的车喇叭声,前面不远有辆车差点把行人给撞了,他的呼吸一紧,人站不稳的蹲到地上,手臂环住膝盖,那是一个异常不安的姿势,也很没有安全感。

黄单无意识的伸出手。

陈时的语气恐怖,近乎是用吼的,“别碰我!”

黄单的手顿在半空,半天才放了下来。

他想起来夏唯跟林茂说过的话,这人在听到车子的引擎声,看到车子,或者是坐车的时候,会有点可怕,也想起来对方在参加考试那天碰到有人发生车祸,当场晕过去的事。

回去的路上,陈时一言不发。

黄单提着那几份凉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唯林茂沈良他们三个一看陈时那脸色,还有身上的气息,就猜到了原因,默契的没有去碰那个话题,只是吃着各自的凉面,刻意的让气氛轻松起来。

小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蒜香,另外几个男的闻着那味儿,也前后把键盘往桌子里面一推,去外面买吃的了。

陈时的凉面一口没碰,他半阖着眼皮抽烟。

等到烟灰缸里多了好几个烟头,陈时才缓过来,沙哑着声音叫黄单把袋子里的水给他。

黄单找到矿泉瓶递过去。

陈时拧开瓶盖仰头灌下去几大口水,他长舒一口气,拿手背擦嘴,“喂,在路边的时候没吓到你吧?”

黄单撒谎了,他说没有,其实他吓到了,很无措,想哭。

后半夜黄单不行了,其他人依旧精神抖擞。

夏唯在看《王子变青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情节,她边哭边抽纸巾擦鼻涕眼泪,这时候的她就只是一个青春年少,不问世事的小女生。

林茂跟沈良在玩传奇,俩人戴着耳机吼,热血沸腾。

黄单看向旁边这位,还是那部电影,都看三遍了,竟然也不觉得无聊。

他打了一个哈欠,歪着头看对方电脑上的电影。

当黄单看见电影里的男主人公独自折幸运星的时候,睡意立刻就消失了,他人也坐直了身子,一眼不眨。

陈时点鼠标,让画面停止,他的手本能的跟着主人公折星星的动作在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就抽了抽眼角。

“没事学什么折星星啊我,疯了吧……”

陈时一扭头,发现少年满脸的泪,他愕然,“你干嘛?看这个看哭了?”

黄单说,“星星很难折的,我折不好。”

陈时哦了声,“是吗?这么说你折过啊,给你女朋友?”

黄单拿纸巾擦脸上的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不是女朋友。”

陈时点到为止,他对别人的隐私不是那么感兴趣。

这一出没有引起房间其他人的注意。

黄单不哭了以后,在自己的电脑上搜到那部电影,一个人看了两遍,就不知不觉的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醒来时,除了陈时,其他几个都趴着,仰着的睡了。

揉揉眼睛,黄单问道,“你不困?”

陈时把烟在塞满烟头的烟灰缸里弹弹,烟抽多了,他的嗓音比平时更加沙哑,“有这玩意儿,我能连续几个晚上不睡。”

黄单一愣,“你这么试过吗?”

陈时吐出一团烟雾,他没回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写着答案。

黄单抿了抿嘴,心又疼了,他在心里问,“陆先生,我不明白,这不是我的身体,为什么我会心疼?”

系统,“那是因为你的灵魂里刻下了那种疼痛。”

黄单愣了半响,“哦。”

陈时站起身去洗脸,黄单也去了。

这个时间洗手间里没有人,只有他俩的脚步声,带着熬夜过后的疲乏。

陈时正在对着小便池放水,他猝然回头。

水池那里的黄单看翘屁股被当场抓包了,视线都没来得及收回。

面色一冷,陈时按下开关冲水,他洗了手就走,没再看少年一眼,像是再多待一秒,拳头就挥上去了。

黄单摸摸鼻子,心想完了。

这人发现他盯着自己屁股看了,又要开始一段时间的排斥,以及纠结和挣扎,还有别扭,每次都这样。

六点多,几人从网吧里出来,满脸的疲惫,脸上的那层皮都皱了,感觉通宵一夜,老了十岁。

夏唯打着哈欠,美女还是美女,长发一拨,自带闪光灯,“明天上午去城隍庙玩啊。”

林茂搓搓脸,“国庆人很多的,去那儿除了看人,没什么好玩的。”

夏唯斜眼,“谁问你了啊,陈时,去不?”

陈时说看情况。

夏唯问道,“对了,陈时,你不是说你来这边走亲戚的吗?”

陈时说弄错了,“我本来是来参加葬礼,结果家里说我那个亲戚已经抢救过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他说笑,“我特地带了一身黑色的衣服来参加赞礼,看来这回是派不上用场了。”

一辆车开过来了,黄单注意到陈时放在外面的两只手立刻就放进了裤子口袋里面,握成了拳头,薄唇也抿的死死的。

他捏捏手指,收回了视线。

夏唯问道,“那你多待几天吗?假期还没结束呢。”

陈时的面色发白,声音也变了,他的脚步飞快,身形微乱,“再说吧。”

昨晚黄单几个都没去画写生,是画室里的几个女生在学校里拉了个大学生做的模特,那大学生的脸好好的在上面。

两个老师都放下心来。

夏唯跟林茂也松了口气,看来那个人以后不会再搞破坏了。

当天晚上,陈时出现在了画室里。

老师没安排写生,只有几个人在画练习,黄单几个都在,一个没少,包括周娇娇和她爸。

陈时是来随便逛逛的,他似乎闲的很。

没有车喇叭声,看不到车,也不用坐车,陈时正常的让人难以接近,那是一种天生的压迫感和距离感,哪怕他的唇边总是挂着笑,也没法遮盖掉。

夏唯还惦记着城隍庙的事,她又问陈时去不去。

陈时说去吧。

夏唯就开心的笑起来,她笑的太得意了,像个花痴,连周娇娇看了都直翻白眼。

“舒然,那复读生真是越看越帅,有女朋友吗?”

黄单摇头,“不知道。”

周娇娇的视线在男生的身上扫动,“我猜没有,因为他没戴情侣的首饰。”

黄单说,“是哦。”

陈时从始至终就没跟黄单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一眼。

黄单被当成变态排斥在外了。

他掐眉心,有点麻烦,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二天早上,林茂去敲夏唯的房门,里面没反应,他抓头发,“不会吧,已经走了?”

沈良走过来,“还没到七点,应该在里面。”

林茂说,“那怎么回事啊?睡成死猪了?不可能吧,她对陈时的事上心着呢,上午要出去玩,肯定天还没亮就起来化妆了。”

他抱着胳膊说,“要我说,这会儿她八成是跟陈时在哪个早点铺子里美美的吃着早点。”

后面传来声音,“吃个屁早点,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陈时过来了,证明夏唯没跟自己在一起。

这下子几人都觉得奇怪,那夏唯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前晚通宵还没缓过来?

黄单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动动鼻子,脸色微变,想也不想的说,“陈时,你让开点。”

陈时的眉头一皱,少年对自己直呼其名,这个不觉得诧异,只是,那语气倒是怪的很,似乎他们很熟悉,可他们才刚认识,并不熟。

也永远不会变熟。

黄单见男生没动,他就又喊了声,眉心也拧了起来,“陈时。”

陈时扫了一眼,脚步挪开了。

黄单蹲下来,脸凑到门缝那里,“我闻到了血腥味,很浓,就在里面。”

他这话一落下,走道的气氛就变了。

林茂第一个说话,“不可能吧?哪儿来的血腥味啊,我一点都没闻到,沈良,陈时,你们闻到了吗?”

陈时把黄单拉开,抬脚就去踹门。

砰地一声后,门撞上墙壁,反弹出来一些,一股子浓烈的腥味扑了出来,令人作呕。

陈时看见了什么,他一动不动,僵在了原地

林茂扒着他的肩膀往里看,“什么怪味儿啊,这么难闻,你怎么了不进去?小唯不在……”

后面的黄单看到林茂后退几步跌坐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到走道的墙壁,他不停颤抖着,嘴里发出见鬼似的惊叫。

这一幕旁边的沈良也看到了,他立刻过去,下一刻露出和林茂相似的表情,踉跄着退开了。

黄单发现沈良在啃手背,很快就出血了,自己却忽然不觉,整个人都是一种受到极度惊讶后的状态。

他上前几步,站在陈时旁边,顺着那条缝隙看了进去,瞳孔一缩。

里面的夏唯仰面倒在床上,脑袋搭在床边,直顺的长发垂到地上,脸上有一个血掌印,是正面压上去的。

因为那个血掌印,夏唯本来青春漂亮的脸变的极其丑陋,让人看了就会做噩梦,她的两只眼睛瞪着天花板,嘴巴僵硬的微微张着,像是要说什么。

她死了。

死时夏唯的身上穿着一件睡裙,原来的颜色看不出来了,被干涸的血染成了褐黑色。

夏唯长的纤瘦,脖子细细长长的,像天鹅,轻轻一折就断了,她的致命伤就在脖子那里,两侧有好几个血窟窿,大动脉处也有一个,血流的床上地上都是,墙上也喷了一大片血,场面触目惊心。

林茂跟沈良都吓傻了。

黄单想打电话报警,可他没手机,只好喊了陈时的名字。

陈时抹把脸,抖着手按号码。

警方很快就过来了。

他们进房间查看,确定要了夏唯命的是把不锈钢修眉剪刀。

刀柄上面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她脸上的血掌印是自己留下的,房间的门窗紧闭,没有被人撬过的痕迹,地上也没有谁进来过的脚印。

警方初步鉴定,是死者自己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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