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好不好？

当然好啊！一万个一亿个好！

那是新虞,是霍谌的心血，背后有别人数不清，看不透的资源链。

章向唯耳边劈里啪啦放烟花,嗡嗡响：“我可以吗？”

霍谌说：“你想，就可以。”

章向唯耳边的烟花好像有一束绽在了他的脑海里：“为什么？”

霍谌好整以暇的反问：“唯唯觉得呢？”

章向唯对上男人饱含专注跟深情的桃花眼,那一瞬间，他闻到了陷阱里飘出的花香,有迷惑心智的作用。

仿佛听见了声音在喊，跳下去吧，跳下去,跳啊,跳吧跳吧。

章向唯在被蛊惑的前一刻紧抠了一下手心,清醒了过来。

“不知道。”

章向唯垂下脑袋，小声说：“我不知道,霍老师你能告诉我吗？”

霍谌上扬的眼尾动了动，小乖宝的确不像外表那么好骗,最后关头竟然平静了下来。

甚至反将一军，真是个小机灵鬼.

“签你自然是有签的理由。”

霍谌说：“你点个头，其他的事情新虞都会办好。”

章向唯看着男人的长睫毛深眼窝，感觉自己又有点晕了：“我经纪人那边……”

霍谌颔首：“所有事。”

章向唯短促的吸气呼气,他把手机对着墙壁，缓了一会才去看视频：“霍老师，你是说的真的吗？”

“你确定你想签的是我，我，”他指着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章向唯？”

霍谌被小孩的反应逗笑：“霍老师傻吗？”

章向唯红了脸：“我看过报道,新虞不签艺人。”

霍谌挑眉：“此一时彼一时。”

“就好比一种水果，以前不想吃，毫无兴趣，某天突然看见了，觉得看起来很好吃，就想尝尝，尝了发现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吃，于是那种水果成了最爱。”

霍谌的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人在成长，思想在变，这有什么问题？”

章向唯抿嘴，没问题。

可是首位签约艺人的头衔太沉太重了，还是在这样一片腥风血雨里掉到了自己跟前。

时机不知道是好是坏，很多事都无法预料。

章向唯的理智跟感性打着打着，一起死机了：“那我能考虑一下吗？”

霍谌说：“可以。”

转而又说：“但是不能考虑太久哦。”

章向唯避开男人的目光：“那我先关……”

“视频”两个字刚到嘴边，就听他说：“你只有两分钟。”

“…………”

章向唯呆住了，两分钟能干什么啊，都不够他整理内心秩序。

现在怎么办，找谁要点看法呢？

聂哥，爸妈，王程，香香姐都在他脑子里逐一闪过，连蒋老师跟桦霖哥都出现了。

但谁都没立住，全被章向唯推到了一边，他的人生，是不是可以自己决定？

可以吗？可以吧？.

视频里响起低沉的声音：“时间到了。”

章向唯猛地回过神来，看着不知何时又点了根烟的男人。

霍谌衔着烟坐在沙发里，姿态是沉稳松散的，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

糖果都捧好了。

一团烟雾喷上屏幕，章向唯看不清男人的神情了，下意识往手机屏幕前凑，只听他问：“考虑的怎么样？”

章向唯张了张嘴：“我……”

霍谌：“嗯？”

章向唯把下唇咬进齿间。

霍谌既心疼又撩火，怎么还咬上了，他的喉结滚了滚：“不急，慢点说。”

章向唯直直看着男人，他这么看，眼神格外的纯真：“霍老师。”

霍谌的后背窜上一片麻痒。

章向唯一眼不眨的说：“我想做演员，想好好演戏，拍出好作品。”

霍谌深吸一口烟：“挺好。”

章向唯抿着的嘴角翘起来：“霍老师，以后麻烦你了。”

霍谌愣了愣：“那么……”

他叼住烟靠近，食指在视频里小孩的脸蛋上刮了一下：“欢迎你，小朋友。”.

章向唯开门出来的时候，眼睛跟鼻尖都是红的。

等在门口的王程脸一沉，哥们似的把他揽住，手在他后脑勺上咕噜了一把。

“怎么哭了？理网上那群傻逼干什么，都是些活不到明天的东西。”

陈香香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自家艺人的抗压能力蛮不错的，她压低声音问：“霍老师找你了？”

章向唯看着助理跟兄弟，残留的激动让他的眼眶发热：“香香姐，老王，我有公司了。”

全世界静了下来。

陈香香捂住额头问王程：“我是不是听错了？”

王程没像平时那么接话耍嘴皮子，他盯着章向唯：“怎么回事？”

章向唯简短的说了。

王程的太阳穴突突突狂跳，我操！

他妈的老狗比！操！

章向唯被兄弟身上的暴虐吓到，伸手去拉他：“老王，你……”

王程在他疑惑担忧的眼神里扯扯唇，笑着骂了句脏话：“快憋炸了，我去撒尿。”

章向唯望着王程的背影，撒个尿而已，怎么像是要去杀人。

“小唯，”陈香香喊他，问了跟利益牵扯大的事情，“合同相关呢？怎么谈的？”

章向唯说还没谈到那：“回剧组再说。”

“那……”陈香香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林山岚过来把章向唯叫走了。

章向唯边走边回头：“香香姐，你别慌，我都说好了的。”

陈香香勉强笑笑，说什么了啊，什么说好了？你别不是被骗了吧弟弟。

不说cp磕糖引发的血案，接新格被各种造谣，今晚那些章向唯被签的通稿实在是来的蹊跷。

之前虽然也有类似的通稿，说章向唯不是素人，他签了新虞，只是没官宣，霍谌不过是在带自己人之类，但跟这次比，差不多就是毛毛雨。

这次的阵仗，堪比蝗虫过境，乌泱泱一大片。

根据现在已定的结果往前推，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新虞在造势。

有必要吗，新虞签人，用得着费这么大周章？

陈香香的心里闪过什么，火烧屁股似的匆匆给苏聂打电话。

“聂哥，小唯说他跟霍老师谈过了，他要签新虞。”

“签呗。”

“？？？”

苏聂说：“后续我会跟新虞交涉。”

陈香香被苏聂谈论天气的语气整懵逼了，就这样？

“你不觉得今晚，”她试图冷静传递自己的心情，“不对，是《涨潮》开机以来……”

苏聂打断：“你是小章的什么人？”

陈香香：“助理。”

苏聂：“我还以为你是他妈。”

陈香香：“……”

“操心事情的时候，适当的做一下减法，圈一下重点，别什么都管。”

苏聂的语调是温和中混着傲慢，一贯如此：“小章早晚要签公司，新虞有人脉，资源，热度，有影视圈的头号人物坐镇，一样不缺，样样都强，对他来说是最佳选择。”

陈香香沉吟，确实，没得挑。

“可是……”

苏聂第二次打断：“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现在的结果，小章即将成为新虞的艺人，等待他的是他想要的追梦之旅，风雨挫折困难都还会有，却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听起来是happyending，皆大欢喜。

陈香香在被说服的边缘滑走：“小唯很怕霍老师，毫无招架之力，我担心他成了对方的艺人，共事以后会吃亏。”

苏聂轻笑一声：“他进了新虞，你还是他唯一的助理，不放心看着就是。”

陈香香惊讶万分，新虞签了小唯，不会给他准备新的团队？不合常理。

那苏聂为什么这么说？还是笃定的口吻。

有个猜测猝然在陈香香心底成形，她抽一口凉气，不动声色的问：“聂哥，你认识霍老师吗？”

苏聂说：“大名鼎鼎的影帝，谁不认识。”

陈香香又问：“那他认识你吗？”

苏聂并没有出现她以为的沉默，甚至尴尬，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却又不是很讨人厌的腔调：“你得问他。”

陈香香哑然。

隔着电话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什么异常的情绪波动，她挫败的揉揉闷痛的肚子，隔了衣服捂着。

“小唯舅舅在你那边吗？能不能让我跟他说两句？”

苏聂打了个哈欠：“在厨房做夜宵，回头他会给自己外甥打电话。”

然后就挂了。

陈香香石化了，她看了一会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到现在为止，她要是还没搞明白其中玄机，那她就是傻逼了。

坑！坑！坑！都是坑！

聂哥不是自己人，是帮忙挖坑的人之一，搞不好小唯舅舅的也是。

毕竟聂哥就是他给小唯找的临时经纪人。

陈香香好一阵唏嘘，这段时间的猜测都是真的，女人的直觉也应该信，霍谌果然给小唯撒了个大网。

身为二十四cp粉，陈香香的感受之复杂，难以形容。

霍谌的种种，基本可以用八个字概括。

蓄谋已久，势在必得.

苏聂走到厨房，抱着胳膊倚在门边：“你小外甥答应签新虞了。”

沈序在做意面，闻言就把拿起来的黄油放回台子上，关了火：“拉黑姓霍的。”

“不就个死号，他又没敲过我，”苏聂说，“平时我只跟周文沟通。”

沈序大力拍了下台面：“也拉黑。”

苏聂：“……”

“生这么大气干什么，早就预料到的结局，不是吗？”

苏聂走进厨房，开火，等锅热起来就把黄油放进去：“你干不过霍谌，小外甥哪天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怪你的。”

沈序按了按眉心。

“嘁，说是要我当经纪人，还不就是托管班。”

苏聂把小碗里的肉末倒进锅里：“现在把小朋友接走了，没我什么事了。”

沈序寒声问：“拉黑了吗？”

苏聂无语的说：“手机在客厅，你自己拉黑去。”

沈序转头就去找他手机：“家里座机也不要接，都滚。”

苏聂的面部抽了抽，何必呢，还不是要那位来保护你小外甥，保护他的梦想，为他保驾护航。

沈序折回厨房，把苏聂拨到一边，自个接过锅铲炒肉末，想想又来气：“便宜姓霍的了。”

苏聂靠着台子边沿，修长的腿随意交叠：“想开点，你小外甥自己选的，都没问过我们，很有想法呢。”

沈序把肉末盛出来，放葱姜蒜跟碎洋葱，香味冲锅而出，他把油烟机开大点，叹口气：“姓霍的花样太多，小唯不是对手，会被吃得死死的。”

苏聂不认同他的观点，意味深长的摇摇头：“那可不一定。”

老话说，谁先爱上，谁输。

霍谌一副迫不及待等着被驯化的样子，以后怕是要改名，叫霍狗子.

章向唯在林山岚办公室里，吃着他给的橘子。

“采访不是都拍了吗？”

林山岚不知在跟谁发信息，按键的速度很快：“那是录像，我们会以视频的模式放在刊里，还有一部分是文字的模式。”

章向唯掰橘肉的动作一顿：“喔喔，那是你采访我吗？”

“一般不是摄影师来做这个工作，”林山岚说，“你有选择，我，或者王主编。”

章向唯舔掉嘴边的橘子汁，他跟那个王主编就说过几句话，不熟。

“我还是跟你说吧。”

林山岚丝毫不意外的把采访稿扔给他：“自己看一下，没问题就开始。”

说着就出去接电话。

“谌哥，对，在我办公室，还有个采访。”

霍谌皱眉：“快零点了，他肚子肯定饿了，给他拿点吃的。”

林山岚说：“有橘子。”

“橘子管什么用？”霍谌说，“甜点有吗？”

林山岚眼一抽：“我找找。”

霍谌沉声问道：“他状态怎么样？”

林山岚如实回答：“还不错，眼睛有点红。”

霍谌一愣：“哭了？”

林山岚说应该是。

霍谌叹息，当面提签新虞的事就好了，还能在小孩开心落泪的时候，趁机摸摸抱抱。

“待会采访和蔼点，他胆子小。”

林山岚：“……”

“谌哥，还有事吗？”

霍谌提笔在本子上画美少年：“这次拍摄的正片跟花絮，你整理了传我一份。”.

采访稿有三页，问题还算温和，没有令人窒息的内容。

章向唯挖着林山岚莫名其妙给他的蛋糕，乖巧等问题掉落。

林山岚看一眼规规矩矩吃蛋糕的少年，从第一个问题开始。

“什么时候有了想做艺人的念头？”

“不记得了，很小吧，”章向唯用小叉子戳蛋糕上的水果丁，“我看《西游记》那会就想演孙悟空，觉得他很好玩，还模仿他说话走路。”

林山岚低头做记录，即便可以录音打到电脑上，他还是选择手写。

“网传你是富二代。”

“不是不是，”章向唯说，“我妈妈是大学老师，爸爸是心外科主任，搭不上富二代的边。”

林山岚问：“你怎么看待出道以来的风波？”

章向唯腮帮子一动一动：“身上都是瓜，自己饿了就摘个吃。”

林山岚：“……”

谌哥怎么会看上这孩子？不会有代沟吗？

他二十四都觉得有。

章向唯见林山岚没下文了，他奇怪的抬头：“林老师，不问啦？”

林山岚转了转笔：“你对自己的近况有什么想法？”

章向唯歪头想想，不卑不亢道：“没有，我其实心思不是很重，比较能想得开，想不开多想想也就开了。”

“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

林山岚看少年一眼，继续写继续问：“外界说你比很多人都要幸运，这点你怎么理解？”

章向唯说：“我也是那么认为。”

聊开了，他松弛下来，盘起腿吃蛋糕，惬意的吧唧嘴：“我有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我能那么幸运，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地球吧。”

林山岚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这孩子吃东西发出声音一看就是习惯，谌哥跟他一个剧组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

这都能接受，为什么？

章向唯发现林山岚又断层了，他吃着蛋糕看去，冷不丁看见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藏在额发下的眼睛极黑，有种远在较真之上，近似神经质的探究。

章向唯的头皮一麻，感觉自己在被解剖。

嘴里的奶油香甜都犯起了恶心。

林山岚若无其事的问：“你起点高，担不担心后续不好？”

章向唯却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变得谨慎了，蛋糕不吃了，盘着的腿也放了下来：“担心。”

“这也是娱乐圈比较常见的现象，平常心吧只能说，不然也没办法，艺人很被动，选择范围是很小的。”

林山岚好似没看出少年的提防：“《涨潮》是你的第一部戏，在剧组有什么好玩的事吗？”

“导演讲戏的时候好玩。”

章向唯看林山岚脸上的胡子，脑补剃掉的样子：“他喜欢自己先演一遍，男的他演，女的他也演，每次大家都会笑喷。”

林山岚不停写字：“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章向唯挠挠脸：“没有了，就先好好把《涨潮》拍完，后面也不多了，希望能顺利杀青。”

林山岚翻页：“你有什么想对粉丝说的？”

章向唯弯了弯眼睛：“谢谢。”

他“唔”了声，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懊恼：“这样说会不会不太好？”

“可我确实很谢谢他们，娱乐圈的艺人那么多，各有特点各有优势，他们能看到我，喜欢我，支持我，就是我的伯乐。”

林山岚做好笔记，扫过下一个问题：“那你有什么想对自己说的？”

章向唯说：“永远都不要忘了初心。”.

办公室里变得寂静。

章向唯看了稿子，有大概的印象，他知道后面没有问题了，采访到此结束。

“林老师，那我就回……”

林山岚把手机放桌上：“还有个问题。”

章向唯呆愣道：“没了吧。”

林山岚十分淡然：“漏了一个。”

章向唯：“……”还能这样吗？

林山岚看着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迹象。

章向唯想赶紧采访完回酒店，都这么晚了，他还想跟霍老师发微信。

“那你问吧。”

林山岚问了：“你在学校谈过恋爱吗？”

章向唯跟他大眼看小眼。

这能问吗？

啊，好像是能的。

年纪大点的艺人会被问结婚计划，小点的被问恋爱相关。

章向唯实话实说：“没往那方面想，没谈过。”

林山岚又问：“打算几岁谈？”

章向唯瞬间呆若木鸡，要问这么细的吗？

接下来不会还有吧？

我是基佬，说多容易暴露的。

林山岚仿佛瞧出少年的顾虑：“最后一个问题。”

章向唯松口气，他默了会，各种胡编乱造跟自我欺骗一晃而过，最终还是选择诚实面对自己。

“原先我打算三十五岁之前好好拍戏，坚决不谈感情，后来发现这个想法不切实际，现在的话……”

章向唯停下来，看着脚边的陷阱，看它缠上了自己的脚踝。

一股颤栗钻进皮肉骨髓，渗透他的血液。

“随缘好了。”章向唯笑着说。